看着沈知行斑白的头发，瘦削的脸庞，苍白干裂的嘴唇，沈如玉心中的愧疚如墨汁入水，晕开成片，浸染到心尖。
“父亲，”她坐到床边，接过沈知行喝完的药碗放到一边。
“阿钰你来啦。”沈知行笑的平和，沈如玉更是心中酸楚。
“父亲今日可好些了？”沈如玉拉着沈知行的手，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
“好多了，此次之事辛苦你了！”
沈如玉眼中含泪，使劲摇头，“都怪我！如果不是我被萧玄盯上了，父亲也不会遭此大难！”
沈知行想要撑起身子，沈如玉赶紧帮他垫起靠枕，他悠悠的叹了一口气，“狂风来时，会选择吹倒哪一棵树吗？这件事怪不到你的头上。自从皇上身体抱恙以来，朝堂中的风，就越刮越大咯……”
“这次的事情，萧玄背后应该还有陈贵妃。您太过刚直，成了他们的眼中钉。”
“我一直避免参与继位之事，皇上却不满我的选择。将你嫁给太子，是他可掌握的左右我之事。
一来，你是我的女儿，嫁给太子我有可能便成了太子帮；二来，名义上你是庶出无名无份，若是有一日二皇子登基，我也可以放弃你自保。
皇上的心意，呵呵，圣心难测啊！”
沈知行忧愁的看着她，“我只是担心你。原本我还能护着你，现在……”他看了看自己的腿。
“父亲，你已经为我做了许多了。保我，本来也是冒了欺君之罪！”沈如玉颤抖的手摸向被子。
“接下来，应该就会逼我致仕回乡了。卿卿我就不带走了，你帮我照顾好她。”
“父亲！”沈如玉心中瞬间明了，“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顺其自然，”沈知行无奈的笑笑，“有些事，必须要顺天意，否则只会连累身边的人。李承璟是个好孩子，袁朗和他的事，我知道。
但是我也许是几个人里，最胆小，最明哲保身的那个了。秦淑外柔内刚，袁朗外表洒脱内心忠义，皇上嘛……
只有我，心中想的多，却都做不到。看到袁朗远走边关，我没说话，看到秦淑终日愁容不展，我没说话，看到秦淑的孩子受人欺凌，我也没说话。
人啊，总有许多理由为自己开脱，我没有。所以救你，是我欠他们的，现在，也是我应该承受的。”
一口气说了许多，沈知行的声音气力不足，急咳起来。沈如玉为他顺了顺气说道。
“我父亲从来没有怪过您。我之所以来找你，便是他告诉我，您是他此生最好的朋友。”
“好孩子，你回去吧。过几日我回乡你就不要来送了。”沈知行说完闭上了眼睛。
沈如玉回到太子府，她的脚步有些沉重。
“丞相怎么样了？”她抬头看到李承璟关切的眼神。
突然她向前一步，伸手环抱住他。李承璟僵了一下，有些迟疑的将她抱在怀里，“怎么了？”
他的声音很温柔，沈如玉在他怀里摇摇头，“没事，就是需要点支撑。”
“我在，没事儿。”他像哄孩子一样一下下拍着沈如玉的背，笨拙的表达让沈如玉心中踏实起来。
“如果我坚持要救丞相，你会阻止我吗？”
“不会。”李承璟认真的看着她，“你放手去做，一切有我。”
“好。”
三日后，皇上批复同意了沈知行致仕归乡的请求。清晨薄曦中，一辆马车晃晃悠悠从城门驶出。
沈如玉将沈卿卿接到府中后，便换上劲装带着袁青山出门。
“妹妹，袁大哥，你们要小心！”沈卿卿知晓父亲这次归家的风险。那些人也许都不会让他走出京城的范围。
“嗯。”沈如玉紧了紧手腕上的缠带。
马车行到山边小路上，从树上跳下四五个山匪打扮的人。
“沈大人，兄弟几个来送你一程！”
马车车帘挑开，沈知行靠在马车里，神色平静，“有劳了。”
他闭上眼睛，一柄利剑冲着胸口刺了过来。没有预料中的疼痛，却听到刀剑相交的声音。
一杆银枪架开了利剑。
一个蒙面侠客回首冲他笑了一下，沈知行心中颤抖，孩子，不是说要你不要来送吗？
车外刀枪剑铿锵作响，马车夫已躲到了马肚子下方瑟瑟发抖。
沈如玉与袁青山配合默契，一杆银枪破开包围。
“赶车去！”她将车夫从马下一把扯出来，扔到车架上。那人只得战战兢兢的驾车狂奔。
追杀之人欲跟上去，却见她横刀立马挡在路中间。
袁青山挽了个刀花，活动了一下脖颈，有些邪气的笑道，“看来是我们要送你们一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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