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啧,莺莺妹子,这就不行了?”贺兰屿一身洗得发白的葛布长衫,懒洋洋地倚在对面的条凳上,手里抛玩着几枚油亮的铜钱,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活脱脱一个家道中落、跑码头混日子的浪荡子。“江南的好风光还没瞧见,倒先被这运河的‘绿蚁酒’灌晕了头?”
沈昭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强压下喉间的恶心,声音虚弱:“贺兰...兄长...少说风凉话...” 伪装的身份让她不得不叫出这声“兄长”,更添几分憋闷。
“哎,为兄心疼嘛。”贺兰屿笑嘻嘻地凑过来,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摸出一个小巧的碧玉鼻烟壶,“来,闻闻这个,上好的薄荷冰片,提神醒脑,专治晕船。” 他不由分说,将那冰凉的壶口凑近沈昭鼻端。
一股清冽辛辣的凉意直冲脑门,沈昭激灵一下,混沌的头脑果然清醒不少,胃里的翻腾也奇迹般平息了几分。她惊讶地看向贺兰屿。
“江湖小玩意儿,不值一提。”贺兰屿得意地收回鼻烟壶,对她眨眨眼,“怎么样?叫声‘好哥哥’听听?”
“...兄长费心了。”沈昭咬着后槽牙,硬邦邦地回道,扭过头去看窗外越来越近的繁华码头。这人嬉皮笑脸的外表下,藏着多少深浅?她不敢放松警惕。
贺兰屿也不在意,哼着小曲,目光却锐利如鹰隼般扫过码头上林立的船只和熙攘的人群,低声快速道:“看见那个蹲在‘福记’粮行门口啃烧饼的干瘦老头没?花白胡子,缺了颗门牙,腰里别着个油腻腻的大铜壶?那就是‘老茶壶’,咱们在明州的‘眼睛’。待会儿下船,跟紧我,别乱看,别多话。”
船身一震,靠岸了。喧嚣的声浪瞬间将二人吞没。
扛包的脚夫、叫卖的商贩、讨价还价的客商、挎着篮子卖花的妇人...市井的鲜活气息扑面而来,与长安的肃杀压抑截然不同。沈昭深吸一口气,努力扮演着初次离家、带着几分怯懦的商贾之女,跟在贺兰屿身后,小心翼翼地避开人流。
“老茶壶”像条滑溜的泥鳅,不知何时已凑到贺兰屿身边,点头哈腰,一脸市侩:“贺兰少爷!柳小姐!一路辛苦!小老儿可算把您二位盼来了!住处都安排妥了,城南‘悦来’小栈,清静!” 他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沈昭耳中,“周炳大人...死得蹊跷。官驿被烧了大半,仵作说是流匪劫财害命,可小老儿瞧着,那刀口...太干净了,不像流匪的手笔。尸体抬走前,小老儿偷偷摸过,周大人怀里...好像少了点东西。”
贺兰屿一边应付着老茶壶的殷勤,一边状似无意地低声问:“少了什么?”
“一个...金镶玉的鼻烟壶盖子。”老茶壶浑浊的眼睛飞快地扫了沈昭一眼,“周大人好这口,从不离身。”
鼻烟壶盖子?沈昭心中微动。这会是线索吗?
安顿在“悦来”小栈一间还算干净的上房后,贺兰屿丢给沈昭一套更不起眼的灰布衣裙:“换上,带你去‘尝鲜’。” 他笑得神秘。
所谓的“尝鲜”,竟是明州西城根下最鱼龙混杂、污水横流的“烂泥渡”码头。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鱼腥、汗臭和劣质烧酒的味道。贺兰屿熟门熟路地带着沈昭钻进一家挂着破旧“四海”幡子的嘈杂茶馆。茶馆里三教九流云集,粗野的划拳声、叫骂声不绝于耳。
贺兰屿要了两碗最便宜的粗茶,几碟盐水毛豆,拉着沈昭在一个角落坐下。“听。”他压低声音,用下巴点了点周围,“这种地方,消息比官府的告示还快。”
沈昭凝神细听。果然,几桌粗豪的汉子正唾沫横飞地议论着:
“...听说了吗?盐运使周大人那案子!啧啧,十七刀啊!肠子都流出来了!”
“活该!这些当官的,喝咱们漕工的血!死了干净!”
“嘘!小声点!我表舅在衙门当差,说那晚官驿起火前,听见有船靠岸的声音,不是官船,是...是‘黑泥鳅’的船!”
“‘黑泥鳅’赵老四?那水耗子不是专在‘鬼见愁’那片劫道吗?敢动官船?”
“谁知道呢!听说赵老四最近发了笔横财,腰里别着把镶金嵌玉的匕首,可晃眼了!”
“金镶玉的匕首?”贺兰屿和沈昭对视一眼,都想到了老茶壶说的“金镶玉鼻烟壶盖子”。是巧合,还是线索?
就在这时,茶馆门口一阵骚动。几个浑身湿漉漉、骂骂咧咧的汉子闯了进来,为首一人身材矮壮,满脸横肉,脖子上挂着一串油腻的兽牙项链。他一边抖着身上的水,一边粗声抱怨:“晦气!刚在‘鬼见愁’撞见官船巡查,差点折进去!这趟买卖真他娘的背!”
当此人侧身对着柜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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