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恂又问:“傅霖知道吗?”
林湘摇摇头:“他每天都有很多事情,我不想打扰他。”
傅恂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他这个男朋友怎么当的。”
林湘轻轻地笑了一下:“互相体谅才会长久,不过你还小呢,不用懂这些。”
见傅恂不说话,林湘又说:“我们小恂又乖又能干,将来不知道是哪个小姑娘能得到呢。”
外婆也有清醒的时候,林湘就会把她推到室外,和她说很多很多话,或者做一些简单的数字游戏,这是他从报纸上学到的,可以适当舒缓外婆的症状。
外婆说:“几月份了?”
林湘说:“二月份了,外婆。”
外婆说:“噢。快要到春天了。”
“到那时我带外婆去公园赏花。”
“怎么不见傅家那小伙子呢?”
“他有空就来看您。”
外婆伸手摸着林湘的脸,声音很轻:“他知道你身体的情况吗?”
林湘把脸颊放进外婆的掌心里轻轻蹭着,说:“知道的。”
“他不介意吧?”
林湘摇头:“他对我很好。”
外婆放心地握了握林湘的手:“那就好、那就好。你们好好的就行……那小子是谁?”
林湘回头看,傅恂正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不知道把他们的对话听了多少。
阳光斜切而下,把他的身子分割成两半,脸庞遮在屋檐的阴影处,面无表情。
林湘说:“他是傅霖的弟弟,来看外婆的。”
外婆点点头:“他和傅霖不一样,但也算是个大孩子了,要记得保持一些距离,要保护好自己。”
林湘应下:“我知道的,外婆。”
傅恂第一次见到林湘哭,是在宋玲被送去殡仪馆的那一天;第二次见到林湘哭,是在医院。
他跑到医院时,林湘正蹲在地上抱着胳膊,把脸埋在膝间,浑身颤抖。
傅恂在他身边半蹲下来,轻轻唤他:“林湘。”
林湘抬头看他,泪如雨下。苍白的唇瓣开合间,咸涩的泪水一滴一滴、混着消毒水的气味渗进齿间:“当初要是我看住外婆不让她摔跤……当初要是带外婆来医院,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都怪我、是我不好……”
破碎的哽咽声在喉咙处凝成结块,让林湘说不出流畅的话语。傅恂捧住他的脸。
抢救室外,满脸麻木的护士、有着同样悲戚表情的病人家属、还有不明白离别是什么的小孩子;病床滑轮碾过瓷砖的刺响、此起彼伏的抽泣、孩童吵闹的哭叫,所有喧嚣都褪成模糊的马赛克,全世界只剩下林湘睫毛上摇摇欲坠的泪珠。
最该出现在这里、最该出现在林湘身边的人,依旧没有出现。
傅恂的手带着抑制的力度,抬高林湘的脸,在细细的呜咽声中,把冰凉的双唇用力地贴上他濡湿的额头。
学着傅霖的样子,一下、又一下地,亲吻他的额头。
外婆在医院里只住了一个星期,出院那天,林湘在人来人往的走廊上面对着墙,用衣袖用力地擦眼泪,反反复复。
傅霖在不远处的走廊拐角倚墙站着,察觉到傅恂的视线,对他露出一个可有可无的、十分颓废的笑。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天是他今生最后一次见到傅霖。
出了医院,林湘和傅恂道别,牵着外婆慢慢地往家的方向走去。外婆似乎被明晃晃的阳光吓着了,挣脱林湘的手慌不择路。
林湘不顾一切地闯红灯,在钢铁洪流里左躲右闪,很快牵到外婆,走到了安全地带。
他们站在老街边的大榕树下,斑驳的细碎光影透过叶隙,在林湘婉转动人的眉眼间流转。林湘冲着马路对面的傅恂挥挥手,努力把嘴角弯出一个弧度,好像在说没事了,没事了,回去吧。
他们之间隔着川流不息的马路,傅恂感觉到林湘的心,正在碎成一片一片。
春暖花开的午后,外婆坐在门口,门口外成排的榕树耸立,对老街的悲喜哀愁沉默不语。
老人慢慢闭上眼。
林湘出来唤她,蹲下身子:“外婆,进屋吧。”
外婆没有听见。
林湘又叫了一声:“外婆。”
外婆似乎睡得很熟,神色安详平静,林湘叫不醒她。
苍绿的树叶被风吹到林湘的脸上,他下意识闭上双眼躲闪。再睁开眼时,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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