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紫的柔光是温和的良夜。
在温和之中炸开的烟火,是喧闹的人生。
老板扯开了嗓子吆喝,市井味儿直冲天边,撞破了那兜不住的墨色。
羊肉串的香味在热油上滋滋打滚,从铁架子上一跃逃离,悄悄攀附在人们鼻尖。
小桌都被人占据,我只得拼桌。
在我对面坐着的是个青年人,他在寒冬夜晚戴着顶棒球帽,帽檐压得很低,我只能从他偶尔抬头的动作间看到他的眉眼。
他说他叫江野,山川野河长虹落雁,那个生命奔流不息的“野”。
他的眼睛遥望着坠在重山之间的星辰。我看着他,就好像看见了那寺庙中,悲悯世人的佛像,不知道他眼中的哀伤从何而来。
周围人品着羊肉筋道的滋味,看着收纳在手机中的人生百态,只有他的眼神带着澄澈的伤感,好像天边下来游历人间的懵懂仙人。
他不看醉倒在西藏的夜的众人,不看在寒冬中猎猎作响的疾风,在裹挟着孜然风味的倦人气息里,享受着寂寞的孤独,慢条斯理垒着串签,同那无尽的重山相望,看着飘荡在空中飞扬的彩带,和西藏的一切相顾无言。
“……你在看什么?”我不禁好奇。
他虽然望着远处的群山,扫过激起风浪的雄鹰,但始终没有任何一物能够清楚印在他眼底。他抬起眼眸看向了我,我看见他琥珀色的眼眸,仿若是时光沉淀的凝固的树脂。
天空或许不是黑色的,在这极为喧闹的夜晚里,斑驳的灯光打在他的侧脸,我好像见到他身后披起了夜空深邃的紫色,周身都泛起神秘感。
“我不是在看,”他平淡的解释,“我在听月亮的脚步。”
我抬起头,看向无瑕的星空,这里有俊朗的山,有夜游的雄鹰,有远处山腰奔腾而来的牛声,今夜独不见该高悬的明月,分明此时没有黑云遮天。
炭火呲啦冒出的热气轰隆隆的滚过,蛮不讲理的冲撞在我俩之间,他的眼神中倒映的火光便在雾气中模糊开来,江野摸向裤兜里揣着的打火机,那是车站边常有的那种免费打火机,上面充斥着人们最原始需要的广告,大肆宣告着那串拨打后直上天堂的数字。
江野的手遮住了那广告,他习惯性的将打火机在指尖翻转,又忽然顿住,他的指节太长,磕磕绊绊的,险些没有抓稳那滑人的塑料薄壳,我瞧出他手感的生疏,那架势,他以前应当不是用这种长条的打火机。
火光从那黑暗的孔洞之中窜起、升高,将恼人的热气推开,孜然热烈的味道消亡在那跳动迸发的火苗里。我得以重新看见那捉人心跳的目光。
“来一根?”江野很是熟练的抖出细烟。
我摇头谢绝。他便抿唇轻压在那烟的滤嘴上,抽出,扫过摇摇欲坠的火焰。于是,西藏昏暗的夜里,斑驳阑珊的灯光点不亮旅人的路,热情喧嚷的民众掀不开天上黑黝黝的幕布,他以一点猩红的烟火,灼烧了我的眼眸。
2.
拉萨的冬日并不寒冷,作为西藏的首府,它展现出的魅力当之无愧。
我感叹于布达拉宫在日照下泛着神圣的光辉,每块砖瓦都好像是自洁净中诞生。江野慢慢悠悠跟在我的身后,他闲庭信步的姿态不像是第一次来着,或许我在他眼中很有“进大观园”的姿态。
冬日里的游客比夏日的要少,江野双手插兜,马丁靴踏过布达拉宫的石阶,他单腿朝上蹦着,那一刻,西藏那连绵不绝的洁白雪山离他更远了,他就像缺了条腿的羊羔,在并不强烈的阳光之下,被打出片顽强趴在地上的阴影,朝着没有尽头的小道奔腾而去。
他即将跳崖,我拉住了他。江野眼底又浮现出那种悲悯的神色,我不知道那滚烫的沸水般的情绪是在嘲笑我还是嘲笑他自己。
“怎么了,我又不会摔倒,”他声音飘渺,热气消散在布达拉宫静默的呼吸里,高原上空气沉甸甸的压着他的肺,他依旧挺直脊梁,他立于紧闭的宫门口处,背着光,跃动的尘埃在他发丝间舞出惊鸿的舞蹈。
在这座神圣建筑的呼吸中,他寻找到了自己诗一样的遗忘。
任凭谁也无法看出,这是个失忆的人。
江野说,他的朋友告诉他,他有个遗忘在西藏的悲伤故事,于是便自作主张的把他打包到这儿来,看看大昭寺,看看布达拉宫,登上南迦巴瓦峰,去寻天边那最烈的火光,踩着松软的盐雪,去摘那片最自由的云彩尝鲜。他说起这个的时候是笑着的,但眼神又很哀伤。
这我无法接话,只能笑,就像看见他独坐在羊卓雍错边,他说他几乎把西藏跑了个遍,他找不到自己那悲伤的故事,要不是他望着每一处风景,内心都像开了个口子,他都要怀疑他的朋友在诓他了。
“那你究竟忘了什么?”我停下拍照的动作。“没有任何人告诉你吗?”
江野摇头。有风拂过羊湖的湖面,对于在城市生活惯了的,看着太阳被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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