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接,下一秒两人炸了似的大笑起来。
这山头其实是一个果园,为了方便浇水施肥,用水管引了水上来。张晔林在那洗了手,又回到外婆那吃吃喝喝。
张余躺回那个吊床上,茂密的树冠基本将阳光遮挡得一干二净,偶有几缕微风吹来,倒也惬意。
“装备很齐全啊张老板,有水有床自备食物,生活完全没问题了。”
张余闭着眼睛感受风声树枝晃动的声音,他觉得在这里很安宁。
“对啊,这是我第二个家!”
张晔林背靠着他头边上那棵树,跟他聊天:“你说人死了就真的不在了吗?”
“在吧?不在吧…我也不知道。”
“如果真的不在,你会来这里吗?会在这里装一个吊床,把这里当成自己第二个家吗?”
张晔林语气放得很柔和,他不想再和张余闹别扭,但又希望他不要继续当不会飞的鸟。
“不会的,对不对?”
张余手臂压着眼睛,看不清他的神态。
但他说了:“对吧。”
张晔林松了一口气,循序渐进地:“其实外婆还在,家也还在,是不是?这里有一个家,兆福苑也有一个家,你在哪,家就在哪,外婆就在哪。你心里想着她,她就一直在你身边。”
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外婆的模样,外婆对他很好,只要不涉及到生命安全,外婆永远是笑呵呵的。
都说遗忘很简单,永远铭记才难如登天。但对张余来说,所有的所有,都是如此难以忘记。
他想起来外婆也说过,小余在哪里,哪里就是最好的家。
现在张晔林也说,你在哪,家就在哪。
脑海里突然走马观花般闪过一幕幕他在这里待过的每一个下午,每一个晚上,吃的每一样东西,和外婆说过的每一句话。
好像,外婆真的没有离开,她一直在这里,等他来,等他走。
外婆总说要笑,笑起来了就会幸福快乐,于是家里总是欢声笑语,连在病床上,外婆也是笑着的,笑着跟他说好好生活,说了好多遍,他都答应了。
他告诉外婆,告诉自己,现在生活过得还不错,但遮羞布已经被扯开,露出的是他食言的真相。
“外婆,我是不是想错了、做错了?你不在,我真的不会做……”
忽然,一阵微风吹来,不急不躁地,坟头前一棵松树轻轻晃了晃,落下来几片叶子,又被风包裹着缓缓落在张余头上,好似一场隔着时空的对话与抚摸。
张余站起来走到坟头前,声音带着些许哽咽,又喊了一声外婆,松树又轻轻地晃了晃。又喊一次,又晃了晃。
张余在这里喊过很多次外婆,但这是第一次得到回应,他终于想明白,从前一直是他做错,外婆是恼他了,恼他对自己不好。
小时候有一次下雨,张余贪玩还跑去河里玩,雨越下越大,他就觉得越好玩。被外婆发现后,外婆第一次打了他一顿,眼眶通红着,一边紧紧抱着他一边揍他,还和他冷战了一个星期,后来他写了好几张保证书签字画押外婆才消气。
这次外婆和他冷战了五年,却在他认识错误后立马就原谅了他。
外婆,你是不是也想我了?
我真的真的真的好想你…
张余在心里头保证,像从前写保证书那样,最后在外婆坟头前写下自己的名字,又说自己保证做到。
签完字,张余抬了抬手臂,头顶上忽然露出一抹阳光来,照得发旋那里亮闪闪的。
他回头看张晔林:“张晔林,我知道了。你和外婆一样,真心对我好。”
又站起来,走近张晔林说:“期不期待?等着,让你看看大鹏展翅的样子。”
张晔林笑出来,说好,说自己见识少,让张余一定给他开开眼。
下午张余整个人好像焕然一新,像鸟一样叽叽喳喳的,这飞飞,那跑跑。
张晔林真怀疑他把人说得忘却红尘,要遁入佛门了。
但他知道,张余是真的想通了,他是很聪明敏锐的人,会意识到自己有问题,会努力自救,在感受到痛苦后立刻选择了辞职,但也会主动陷入沼泽里,麻木地保持着现状不变,当做对自己的惩罚。
张余不是轻易放弃自己的人,其实他一直都有努力生活,工作,做饭,听新闻,看书,不过也只是生活,不再追求更多彩的自己了。
他被痛苦和麻木不断拉扯着,失去了自己本身的形状。
要让他意识到,所谓的惩罚对于在乎的人来说也是一种酷刑,他就会迅速做出改变,因为已违背本心。
相处的大半个月,张余的善良和坚韧,勇气和能力,张晔林看得一清二楚,只是无论谁,都有迷了眼的时候。
但是,要知道大海也有色差,群山也有错落,人也要允许自己的对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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