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赵文卓,母亲,此时此刻,她就坐在出租屋深色的沙发上,在没有灯光的角落里,像一个陷在浓重夜色里的疯子死死盯着自己。
她被盯得有些发怵,缓了缓心神,边开灯边问,“你怎么来了?”
赵文卓没有回答,仍是坐在那里,昏暗的灯光怎么也驱不开她周身的阴冷锐利。
气氛逐渐凝固,涂旻微微眯起眼,两人僵持着。
“你去哪里鬼混了?”赵文卓突然冷冷地开口。
“朋友家。”涂旻对她的死死盯着的眼神感到不适,别过脸去。
“什么朋友?”
“班上同学。”
赵文卓的视线扫过女儿的脸和她脸上显而易见的不耐烦,心中十分不爽。一张略微发福的脸在黑暗中显得愈发扭曲,语气冷硬,“别和差生玩,以后早点回来学习!”
差生?
涂旻听惯了这样的话,脸上还是不自觉露出讽刺的神色。她点头冷淡应了是,就径直越过赵文卓进了房间。
关门,反锁,一套操作行云流水,还夹杂着赵文卓咬牙切齿的咒骂,“你这是什么态度!还有你锁什么门,不许锁门!”
紧接着一阵砰砰砰的声音,是赵文卓在用力敲门。
涂旻背靠着房门,感受着门被敲得猛震,直到动静消停了,她松了一口气,身体不受控制地靠着门滑落。
忽而头顶传来沉闷而刺耳的撞击声,“哐啷——哐啷——哐!”
一下又一下,金属与木头碰撞,是赵文卓在拿菜刀砸门。
舌尖一阵咸冷的滋味,涂旻伸手抹了把脸,自己哭了?她面上仍是缄默的神色,眼泪却不受控制地簌簌往下落。她不停地抹去眼泪,忽而张大嘴无声地笑起来,好似这样发疯的场景只值得笑,不值得哭。
从进门看见赵文卓那一刻,涂旻就知道赵文卓会发疯。但她仍抱着一丝希望,希望她妈,只是来看看她,只可惜,希望落空了。
其实吧,不发疯的时候,赵文卓还蛮温柔的,甚至有些卑微祈求似的布好一日三餐,嘘寒问暖地照顾她。她不明白,人怎么这么割裂!她既要忍受她的莫名的卑微,又要忍受她无端的发疯。
她也不是没有尝试过改变,她告诉赵文卓,母女之间不需要也不应该卑微,不过没有丝毫作用。也在她发疯的时候,寄希望于父亲能改变这一切,可是父亲冷静的声音透过自己举着的手机传出来,他说,你母亲总归是有道理的。
那她呢?难道她才是疯子?赵文卓发疯总归是有道理的!涂旻举着手机的手轰然落下,她扯着嘴角夸张而无力地笑着,“哈,你们,你们真是,可悲!哈哈哈哈哈。”
她脱力地坐在原地,听着震耳欲聋的砸门声,竟是想到,这门倒是质量好,可惜了赵文卓这么卖力地砸它。涂旻苦笑着,想起故去的外婆,想外婆还在多好......
外婆六年级故去的时候,她的成绩是班上前几。镇上的学校,实在不够看,赵文卓只一味说女孩子不如男孩子,话里话外就是说她现在不论怎样,以后总会不如哥哥。可是外婆在的时候,她说女孩子有什么不好,体贴细致不说,脑袋瓜一样灵光着呢!
她觉得外婆说得对,可是外婆去了,没人愿意来管她,人人都说忙。她只好努力地自己活着,可怜巴巴拿着一个月两百块钱的生活费,给自己做饭洗衣。可是饭也不好吃,冬天洗衣的水也总是很冷。
她想吃好吃的,她觉的冬天手密密麻麻的小伤口,好痛......
她鼓起勇气问他们,可不可以多给一些钱。父亲不耐烦地说,早几年家里就破产了,哪有多余的钱呢?她讪讪然住了嘴,不再开口。
许是一个人太孤独了,她总是自说自话,只一味地学习,一味地活着。幸运竟然眷顾了她,她的成绩越来越突出。从全班第一,到年级第一,再到全县第一,全市第一。取得的成就越来越显眼,父母和老师的关注一下子都落在她身上。
母亲甚至要在初三回来陪读她,生活费也一下子翻了几番,她受宠若惊,感觉自己像蜜蜂掉进了蜜罐子里。可是好景不长,她偶尔失误了几分,赵文卓气急败坏的骂声便会落下,骂她不争气,骂她不如男,真是白投资了。
她惶恐,她疑惑,她不安,为什么妈妈要一直否定她?
赵文卓日日要在校门口接自己,日日和别的父母炫耀她的成绩,乐呵呵地听别人对她的奉承。赵文卓总是说她教女有方,以后肯定是要上了最好的大学,要来养她的。
涂旻站在一边听母亲侃侃而谈,咧开嘴笑,她觉得乌鸦反哺,母亲的话并没说错,何况母亲的意思不就是对她的肯定吗?
可她还听到,别的父母开玩笑地说着赵文卓还有个儿子,两人优秀,将来养老不愁的时候,赵文卓突变难看的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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