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书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递给千秋,解释道:“这是圣上特赐的金创药,世子早就嘱咐我给您备一瓶。”
“你那里倒是什么都有。”
经历这一晚的折磨她早已筋疲力尽,因而在接话时带了几分明晃晃的嘲弄。
“为主尽忠,分内之事。”
为主尽忠……普天之下,他们忠的怕只是那面宋字旗。
那些老臣往日里虽说迂腐,但在朝堂局势这方面倒也没说错,宋鹤霄他确实拥兵自重,他用了十年时间让黑甲军只认他一人。
边疆的风雪到底压不住一头待势而起的狼崽子。
千秋只希望,他日战火纷飞之际,黎民百姓可以少受些苦。
想到此,她终是支撑不住,靠着车厢眼皮一阖,沉沉地睡了过去。
恍惚间她听到驼铃阵阵,儿时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时她太小,以至于分不清沙漠之中到底有几个太阳,那里常年不下雨,天气异常炎热,给她晒得焦黑,林伯直言后悔带她出来,一个好好的女娃娃被折腾的像个假小子。
漫无边际的大漠之中只那一条商道,却要供好几个商队走,也是在那个时候她结识了许多天南海北的朋友,如今其中不少人同她成为了生意伙伴。
那些日子虽然时不时要饿肚子,可疆域辽阔,任凭她撒欢野跑,玩累了倒头就睡,醒来同大家唱歌、跳舞、数星星——大漠黄沙之中,她曾见过最美的星空。
林伯说芍药姐姐就是其中最亮的那一颗,可她分不清哪颗最亮,每每竭力寻找时,漫天繁星都在冲她眨眼睛,看着看着她便睡了过去……
“林小姐,三生堂到了。”墨书扣了扣车门将她唤醒。
千秋转醒,睡眼朦胧之际本能地接了句:“多谢。”
“我等在此等候,等您看完了伤就送您回府。”
千秋理了理狼狈不堪的衣裙走下车,打量了一眼三生堂牌匾前的那个鲤鱼灯笼——他还没睡。
“不必,待会我自己回去便好。”
“我等奉命送您回府,如今差事未了,岂敢复命。”
“我没力气和你们打哑谜了,不用盯着我,三日之内,真相必定水落石出,届时再会吧。”
墨书见她话已挑破,恐再将人逼至绝境,妥协道:“林小姐这是哪里的话,世子本意不过是护佑您的安全,毕竟这盛京城中不太平,如今您既已发话,我等便回府复命了。”
语罢,他拱手行了个礼便驱车掉了头。
千秋看着金鼎马车逐渐淹没于暗夜之中,顿觉有些好笑,宋鹤霄恨不得在她身上烙下宋府专属的印子,这是硬生生要绝了她的第二条路啊。
这样的疯子,她当真羞于与之为伍。
可就是这样的疯子,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来重用一个女军师。
他们二人,活该相生相克。
思及此,千秋用衣袖将眉宇间的芍药印记擦了个干净,仰头望了眼浩繁星空,如今她已经能分清哪颗星子是最亮的那一颗了。
她解下腰间的荷包,摸索出一锭金子放入门前悬挂着的秤盘上。
秤砣缓缓上升了一段距离,秤盘随之坠下,眼见二者距离齐平还差些分量,千秋轻笑一声,认命地将整个荷包丢进秤盘——叮铃叮铃——秤盘向下牵引着门边的金铃发出响声。
“这个奸商。”千秋笑骂一声。
吱呀一声,木门应声而开,一个身量只及千秋腰间的小儿瞪着圆溜溜的双眼弱弱道:“你有何事?”
千秋藏起血迹斑斑的那只手,苍白的脸上漾起一个温和的微笑,道:“疗伤。”
“客人请稍待,我得去问问我师傅。”
只见他从门缝中侧出身子,将金子与荷包一并归拢于手心,而后闪身回屋。
千秋并不担心不被待见,只要屋内之人见到她的荷包,必会亲自来迎,搞不好还会恨铁不成钢地调侃她几句。
彤云将玉盘遮掩了个干净之时,门扉大开。
一金发男子款步而出,男子琥珀瞳中的怒色几近满溢出来,两弯剑眉凝出个愁云惨淡的模样。
“你不怕月黑风高——”他毫不客气地将千秋拽进屋内,随风潜入的还有浓重的血腥味儿,“你受伤了?”
千秋手腕一扭,猩红的手掌摊开:“不然也不会来找你程大夫。”
“谁伤的你?”程阙忙不迭去翻他那些宝贝药柜。
千秋不语,怡然在那把老藤椅上落座,闻着陶罐里咕嘟咕嘟的药香,她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了下来,在这里哪怕阎王要她三更死,程阙也能留她到五更。
“是不是那姓宋的干的?”程阙将几种药粉混在一处调和,白玉碗中传来叮铃哐啷的碰撞声,“与虎谋皮,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喜欢我欲修史书请大家收藏:(m.mingyutales.com)我欲修史书明隅传奇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