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其实除夕那夜明德殿内,最灼痛萧凌恒的不是那场大火,而是任久言的反应。他记得清楚,当他冲到任久言身边拉着他走时,对方死死护住沈清珏的动作。
他实在是不想面对那个问题,可内心的猜忌和醋意疯狂交织,他如此狂傲的一个人,如今在他眼里,自己甚至连一个“外室”都算不上,男子之间的感情本就不算太能被众人接受,可他如今的处境,比这单纯的断袖更加见不得光,像个偷人夫君的娼/妓,连争风吃醋的资格都没有。
午时的阳光斜斜地穿过窗棂,在沈清珏的书房里投下光影。棋盘上黑白交错,沈清珏执白,乔烟尘执黑,两人对坐无言,只有棋子落在枰上的清脆声响在室内回荡。
任久言静立在沈清珏身侧一步处,目光低垂。窗外偶尔传来街市的喧闹声,更衬得书房内一片沉寂。
沈清珏忽然落下一子,白玉棋子与棋盘相触,发出“嗒”的一声轻响,任久言抬眸瞥了眼棋局,又迅速垂下眼帘。
少顷,沈清珏忽然开口,打破了寂静:“岁宴走水一事,我们还需要再添一把火。”
这句话令任久言心尖一颤,他抬眸时刻意掩去眼底的神色:“殿下打算如何做?”
沈清珏:“他不是想查吗?那就让他查,查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最好查到封卿歌头上。”
任久言不语,乔烟尘见状接上话解围道:“殿下是想让他亲手把自己的副将送进死路?”
沈清珏嘴角一勾,点了点头:“是他自己非要查,没人逼他。若他老老实实认罚,这事就到此为止。若他执意深挖......”
他顿了顿,语气阴狠继续说道:“那就让他自己掘出封卿歌的罪证,亲手折了自己最信任的羽翼。”
乔烟尘皱眉:“封卿歌是他最得力的副将,若真让他亲手......这招,诛心。”
沈清珏慢条斯理地摆弄棋子:“他萧凌恒不是一向自诩游刃权术吗?那就让他看看,查到最后,究竟是谁更痛。”
任久言沉默片刻,继而平静的说:“若他中途察觉,反咬我们一口......”
沈清珏嗤笑:“我都安排好了,届时给他送份大礼,让徐寄珩亲口指认,是封卿歌带着磐虎营的侍卫帮他安排的纵火。”
他看向任久言:“你那日座位后面不是正巧站了两个磐虎营的人吗?”
任久言抬眸:“徐寄珩会认吗?”
沈清珏不疾不徐:“他强占的百亩良田地契在我手里,他那个在江南养的外室和孩子......”
他忽然抬眼,“你说他认不认?”
乔烟尘皱眉:“可这栽赃太明显,陛下未必会信。”
沈清珏轻笑:“不需要父皇全信,只要让萧凌恒百口莫辩就够了,到时候——”
他指尖重重敲在棋盘上,“要么他认下这二十杖,要么拖着整个左金吾卫下水。”
任久言沉默片刻,开口:“若他宁可受刑也不肯背这黑锅......”
沈清珏眼底闪过一丝阴鸷:“那就让他尝尝,什么叫真正的众叛亲离。”
暮色渐沉,二人踏出沈清珏府门时,西天最后一缕残阳正隐入山脉,任久言始终低垂着眼帘,脚步比平日更沉三分,乔烟尘几度欲言又止,最终只是默默跟着。
路上积雪未消,踩上去咯吱作响,两个人一路同行,却始终无人开口。
直到任府门前的灯笼映入眼帘,乔烟尘终于忍不住拽住任久言衣袖问道:“任兄,你打算……如何?”
任久言并未抬眸,依旧看着地面,须臾,他缓缓摇了摇头,“不知。”
乔烟尘喉结滚动,终是松开手:“罢了罢了,你要如何便如何,我不阻拦你,但你做事之前,一定得想清楚。”
任久言始终没有抬头,片刻,他点了点头:“嗯。”
这声应答轻得几乎散在风里,乔烟尘望着他走进府门的背影,忽觉这暮色比往日更暗了几分。
是夜,任久言坐于书案前沉思,他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击着案台,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起身,决定要去寻萧凌恒,阻止他继续查下去。
手刚触及门扉,院中便传来熟悉的落地声。任久言动作一顿,缓缓拉开门扉,正对上萧凌恒悬在半空的右手。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月光下,那人眼中翻涌着说不清的情绪。
“饮酒了?”任久言轻声问。
萧凌恒沉默地望着他,眼底似有千言万语。
任久言侧身让开:“进来说。”
门扉刚合上,温热的掌心便覆上后颈,任久言被迫转身,撞进一双盛满痛楚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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