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两道最是刚烈,虽说凡是道途哪条都不好走,但别人正了八经修此道的门派好歹有师长领着,怎么也不至于两眼一抹黑,他们呢?师父走了,他这个大师兄废物,底下一帮师弟师妹更甚,枝梅若想学剑,除却拗了本门的传承不说,光是这路,他就得一个人风雨兼程。
他明白独身索道的苦楚,不愿叫人再走他的路子。
当时枝梅并没说什么,事实上他总是这样,沉默,沉默,一直沉默,别人一棒子敲他身上也不知道吭一声,更何谈反驳顶嘴一说。
别更看着跪得板板正正的枝梅,少年身躯单薄如纸,垂着头不声不响,浑身上下透出股不撞南墙不罢休的倔强来。
他心里直叹气,半晌,终究是不忍心,上前将人拉了起来:“师弟,学剑的话,谁领着你呢?”
枝梅偏头,避开了别更的目光,手里的衣角攥了又攥。
“噢,你想自学。”别更了然道。
天知道,藏书阁里的书全是师父当年按斤称买回来充面子的,谁知道里面是什么歪瓜裂枣。那进去后足五层楼高的书格乍一看架势挺能唬人,其实也就是只纸蚂蚱,经不得细看——小师弟别是在里头扒拉出来了几本古董剑谱,打算闷头练它个走火入魔吧。
“非要学?”别更伸手将人扳正,盯着枝梅的眼睛,好像不从里面瞧出点儿动摇他就不罢休一般。
枝梅无处可躲,只好赶鸭子上架般对上别更审视的眼神,坚定道:“是。”
“你想得美!”别更拔高音量,誓要将人瞪死,手段毫不高深地转换话题:“出去,我要换衣服了!”
枝梅:“……”
他刚转身,步子还没迈出去,就听身后又传来一声怒斥:“不准翻窗!”
枝梅:“……”
“邓佳节!”别更一把拽着人的后领子将人拉了过来,可怜小姑娘还没搞明白事情是怎么回事儿就劈头盖脸地承了好一顿骂。
“我之前交代的什么?十天,现在二十天也有了,这就是你的大圆满?”
邓佳节捧着怀里的那沓红符,颤颤巍巍地垫脚立在原地,臊眉耷眼地缩着头。
一张画得乱七八糟的红符施施然落在地上,可怜得要命。别更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念头,一弯腰,修长的两指并起,嫌弃地夹起那张灵符,蹙眉道:“你看看这画得什么?!”
“这一捺是这么翘的么,都歪到祖师爷那里了吧?”
“灵力断断续续的也就罢了,怎么笔画也结巴了,你小时候拉粑也没这么艰难吧?!”
樊宋被此粗俗之语劈了个外焦里嫩,一口气没喘匀,当即被自己口水给呛了个半死,他小声提醒道:“大师兄,她是给女孩子。”
邓佳节羞愤得恨不能当场死去,眼泪再也憋不住,断线珠子般砸在怀里的红符上,瞬间打湿一片。
别更仍不肯罢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的自画像呢。”
此言一出,在一旁避风头的谭岭也看不下去了,上前将邓佳节揽过,劝道:“大师兄,师妹她还小,何必这么苛刻呢。”
“滚开!”别更一巴掌打在了谭岭头上将人打了个踉跄,仍是怒火中烧的模样:“好意思替别人求情,怎么不瞧瞧你自己的功课做得如何。”
“好言好语要你们上进的话尽当做耳旁风,说你们是烂泥你们还真瘫着了!”
“既然如此不思进取,还修什么道,现在就滚下山去,往后再不会有人催你们修炼!”
说罢,他一甩袖子,毫不拖泥带水地转身就走。
众人心里五味杂陈,没有一个心里好受的。邓佳节抽噎着,勉强止住了哭声,看向谭岭:“大师兄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谭岭徒然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叹气。
角落里的乐意深忽然出声:“我到筑基期大圆满了。”
无人回应。
他笑出声来,语调轻巧:“大师兄要我一月时间圆满筑基,我做到了。”
依然无人回应。
乐意深没有去看他们的神情,转身朝亭下走去,声音轻如鸟羽:“外面的局势动荡不停,我们的清闲日子没几天了。”
“好好学吧,大师兄是为我们好。”
樊宋目送乐意深走远,心里忽觉世间诸事果真变幻莫测,冥冥之中好像有一股看不见的危险在他们身后伺机而伏。如果不被逼着修炼,他们现在这点儿能耐还不够那股势力塞牙缝儿的。
可要说具体是什么势力,他也说不大清,他将此归咎为直觉,一种总觉得后面有狗在追着撵的直觉。
也许修行之路本就是如此,你若勤勉,雷雨再大也无法近身,可若懒怠,定会在安逸中自取灭亡。
最短不过少年时啊,连一向爱躲懒的四师弟都已经醒悟,他又怎能甘拜下风。
樊宋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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