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何修,杀人不眨眼?
魏珣静静地望着她持续了好一会儿的迷茫表情,像是真的一无所知。
他并未应她,不过对萧棠而言也是件好事。至少她还可以继续解释。
“我并不认识那位公子,只是他的堂姐邀我一同投壶……”
她身子僵着,却仍努力三言两语交代了当时的情形:“晏姑娘心善,便托他先送我下山去西群房。”
萧棠知晓太子殿下有一万种法子探明她说的虚实,这番话一字不假。
虽然她有意另觅佳婿,也觉得晏何修比之她从前见过的世家子弟有几分不同。
但两人之间的交流,确实只是点到为止而已。
共举一伞听上去亲近,但当时暴雨,下山路湿滑,她若不趁早离开,留在那儿,要么等着瑞雪顶着大雨找上来,要么就只得孤苦伶仃地等到雨停。
也能用情急之下的权宜之计来解释。
男人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指节还抚着她的下唇,带着丝丝沁水似的凉意。
蓦地,魏珣问:“他说他来过东宫?”
那么大一段话里,萧棠不知道他怎么忽地摘出这一句。
她乖乖应声,又趁机补充道:“我以为能与东宫来往,定不是什么不可交之辈。”
这就是故意说给魏珣听的,把锅全都推到了东宫头上。
虽不知魏珣为何忽地兴师问罪,但圣人云,不知者无罪。
闻言,太子殿下轻轻扯了下唇角,不置可否。
果然,不出所料。
前日晏何修才登东宫,今日萧棠便与晏何修的堂姐攀谈。
她从前从未交友结伴,两耳不闻窗外事,如今却一反常态,又是派侍女去宫外打探,又是留下与女眷一起投壶。
如此种种,并不聪明的何止是勾`引人的手段,连那点心思都昭然若揭。
少女的唇瓣未涂胭脂,血色都少了几分。
落在颈边的发丝已经不知不觉被香汗浸湿,紧紧黏在肩颈上,勾勒出她纤细如枝的颈子。
就差把害怕跟心虚写明在脸上。
私自打探太子行踪是东宫大忌,她不会不知。
看在她素来乖顺,唯有这一回犯了错的份上,他没有说穿。
萧棠并不知晓,自己刚刚那句话落在太子耳中已经成了另一种含义。
她只知道捏着她下巴的力道似乎松了一点,凝滞的气氛也跟着松缓了下来。
那句军中杀人不眨眼之徒在她唇齿间又过了一遍,萧棠还极少听见魏珣用这样的词形容旁人。
她试探着再次出声:“皇兄是不喜他吗?”
突如其来的问题像是提醒了魏珣,男人彻底松开了她,不咸不淡地道:“一个初出茅庐的都指挥使而已。”
晏何修前日才来过东宫,魏珣对他有些许印象。
年岁不大,行事谈吐却足够稳重,进退亦有度。
祖母的西域血脉遗传给了少年一副与燕京人略有区别的脸庞,眉眼深刻,深琥珀色的瞳仁之中,的确像传言中那般有一股藏着的狠厉。
只是传言归传言,在太子殿下眼中,到底也只是个中军都督府出来的毛头小子。
才刚刚崭露头角,以后回到扬州卫,到底能不能凭自己真正站稳脚跟,还是个不定数。
他不至于对这种人起什么成见。
萧棠听出他话中并未掩饰的不屑,若不是对晏何修有意见,“那皇兄是不喜阿棠与晏家人走得太近吗?”
晏何修进京述职不过两月后就会离去,他在燕京并无根基,也无人情,只是个浮萍似的孤臣。
至于他的堂姐晏山菱,更是彻头彻尾的普通女眷。
萧棠就算与之结交,也不会掀起什么风浪。
但魏珣并未费口舌解释,只淡淡道:“你在朝臣眼中已是东宫的人,事事都该三思而后行。”
他的人。
这句话若是由其他人说,在如此孤男寡女的时候,难免带着几分别的意味。
然而从太子殿下口中说出,却是再客观不过的陈述。
他在御书房替她父亲说了话,从今往后,无论萧棠做了什么事,朝上都会有人将其与东宫相联系,随时等着搬弄是非,谏言参上。
朝中正是多事之秋,晏家又事关五军都督,往大了说,便是与地方军权有所牵扯。
萧棠与其往来,他自然会多留意几分。
仅此而已。
并无旁的缘由。
萧棠听出了他话语里冷冰冰的含义。
魏珣留心于她,并非在意她,只是在意他自己的大计,怕她添乱而已。
难怪会忽地召她,问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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