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青野心里没底,但面上没有显露分毫,神色坦荡地任由大娘娘审视。
“这是你父亲的意思,对渭宁用兵?”大娘娘抿了口密云龙茶,拧起的眉却没被馥郁的茶香冲散半分。
主动挑起战事,便是要先帝苦心维持的和平局面毁于一旦。
就算她能应允,中书门下枢密院一干人等必定不会全数应允,等他们吵出个结果来,又只怕什么都晚了。
“能兵不血刃自然是好,若是不能,想向太后讨一个便宜行事之权,只针对渭宁的北境军派遣调度,由我父全权做主。”
不要延州知州指手画脚,也尽可能避免来日被庆州裹挟。
大娘娘笑着摇头,“你倒是会求,先回去吧,兹事体大,哀家可不能立时答复你。”
她能垂帘听政,却不能独断擅专,更何况是军政大事。
姜青野倒也不失望,这不是易事,他早有准备。
先在大娘娘和官家心中埋一颗钉子,再慢慢将这颗钉子砸实。
历朝历代的史书之中,不生疑心的皇帝寥寥无几,文臣班子可以用这份猜忌挟制武将,武将自然也能用这份猜疑反制文臣。
端看谁抢占了先机提了出来。
今日得太后召见是意外之喜,这样便不必将小郡主牵扯进这摊浑水里了,她在宫中倚靠太后,想来日子也不会太好过。
“大娘娘,我父进京也是要与陛下商讨此事,估摸此时已经进宫了,盼大娘娘与陛下母子同心,荡平四境,万邦来朝。”
在路上和兄长恶补的奉承话,这会儿正好用上。
姜青野点到为止,行礼告退。
垂花殿不愧垂花之名,殿内花香扑鼻,殿外暖风如熏,打眼一瞧,四时花卉拼成憨态可掬的狸奴模样。
按开放时辰从头摆到尾,每时每刻都有花在狸奴身上开,庄严的垂花殿,种着这样几条小猫,稚趣中和肃穆,不知是谁的巧思。
廊下悬着古朴大气的铜铃,铜铃下站着清新脱俗的悬黎,悬黎怀中抱着个画轴样的事物。
只是她怔怔地,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客客气气地颔首唤他:“小姜将军。”
姜青野懵了一拍,亦回礼:“长淮郡主。”
人多眼杂,他握在袖子里的蜻蜓簪子,没能拿出来给她,亦找不到什么理由同她多说两句,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进殿去。
明明只是个爱打扮的小姑娘,她戴的簪子都旧了,也不知这骄奢淫逸之名是如何传出去的。
连他在北境都听过太后膝下的小郡主的贪图享乐之名。
一瞬间,姜青野便想清楚了其中关窍。
只盼他见过太后之后,阿爹在官家面前说话还能有几分作用罢。
跟在悬黎后头进殿的福兴轻轻地朝太后摇了摇头。
太后遗憾地啧了一声,就为这点子醋包了一桌的决明兜子①,结果却没能令她眼前一亮。
“元娘在殿门口站了多久?姜青野提的可都听清楚了?”
这些事太后从未避过悬黎,也不是要悬黎精通政事如何如何。
只是她终有老的那一天,不可能庇护悬黎一世,多看些眉眼高低,来日独自立于世,好歹有眼界和能力自保。
没谁能陪谁一生,但自己学会的本事却可以。
悬黎神色复杂地抱紧了怀中的绢帛,“没听全,但觉得有几分道理。”
只是听到了姜青野替他爹讨北境军调度之权。
话里话外是要未雨绸缪地防备谁,与她的想法不谋而合。
但这也是最不寻常的地方——
前世没姜帅携子回府这一遭。
前世姜氏一门兢兢业业守北境,谋划着收复失地的北境军,被自己人从背后重重捅了一刀,部旧飘零四散。
大凉无将可用,天子垂首,向四面番邦岁贡。
而今生,在一切尚未发生之时,姜青野所求之事,和她这个再世之人想出来的主意一般无二。
这就只能说明一件事。
悬黎松了口气的同时掩藏好自己那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那就是姜青野也是再世为人。
悬黎默默地想:看来是因为有家人相伴消弭了一身戾气,不然依照小姜将军前世的脾气,只会把所有有威胁的人杀了了事。
“大娘娘。”悬黎认真唤了太后一声,“悬黎知道涉及朝政牵一发而动全身,但悬黎恳请大娘娘认真考虑小姜将军的提议。”
太后端茶的手定了一瞬,这是悬黎第二次唤她大娘娘,上一次是扶毅王棺椁回京,她在灵堂上说,“大娘娘,悬黎愿意入宫陪您。”
不知今日是做了个什么决定。
接下来的话太僭越了,悬黎搁下绢帛,屈膝行礼,“这话是对着您我才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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