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在半分钟前,那里还死死攥着一样东西——一张边缘被揉搓得起了毛边的、劣质的作业本纸。
上面是暮沐的字迹。
铅笔写的,用力得几乎划破了纸张,每一笔都透着一种绝望的狠劲,却又歪歪扭扭,像垂死挣扎的幼兽留下的最后爪痕。
「对不起,落哥哥。我还是害怕。他们说,只有我死了,才不会再有人因为我被欺负。对不起,让你白费力气了。要是…要是我哥哥在就好了。他一定不会让我这么害怕的。」
落时鸢猛地闭上眼,仿佛这样就能把那几行字从视网膜上狠狠剜去。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不是剧痛,而是一种缓慢的、持续的、令人窒息的闷痛,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深埋的旧伤。眼前不受控制地闪过另一个模糊但又刻骨铭心的影子:小小的、瘦弱的,扎着两根小辫子总是在巷子口怯生生地叫他“落哥哥”,但留给他的,只有一场遮掩着白布的的诀别。
系统的提示音就是在这片混乱的思绪泥沼里,毫无预兆地插了进来。那声音平直、漠然,没有任何抑扬顿挫,像手术刀精准地划开沉默的空气:
【玩家落时鸢,副本《新中式·逃离现场》加载完毕。强制登入倒计时:10秒。】
没有询问,没有缓冲。冰冷的倒计时数字凭空悬浮在视野的左上角,猩红刺目,冷酷地开始跳动:"9、8、7、6? 5? 4、…… "
他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时,瞳孔深处那点几乎要溃堤的、名为“落时鸢”的软弱潮水般褪去,只余下属于“鸢”会长的那片深潭般的幽暗与冷硬。指腹抹过掌心渗血的月牙痕,仿佛要将那点疼痛连同暮沐遗书带来的所有软弱一起碾压碎。空气不再流动,粘稠得像凝固的血浆,沉甸甸地压在身上。
【3…2…1…登入。】
视野被粗暴地撕裂、旋转,如同被扔进高速运转的离心机。失重感尖锐地刺穿耳膜,带来一阵阵眩晕的嗡鸣。当扭曲的光影和令人作呕的旋转感骤然停止,双脚终于踩上“地面”时,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陈旧灰尘和某种甜腻到发馊的香烛气息扑面而来,狠狠地呛了他一口。
落时鸢稳住身形,抬眼。
寒意顺着脊椎的缝隙一路向上爬。
他站在一个极其诡异的空间里。嗯,很宽敞。本该是现代艺术馆那种简洁冰冷的后现代风格。冰冷的抛光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倒映着头顶规整的方形格栅灯带。然而此刻,这空间却被一种截然相反的、极尽阴森的中式丧葬氛围彻底侵蚀。
无数惨白的纸钱。不,不是寻常的黄表纸。而是印着模糊不清的人脸和扭曲符咒的冥钞,如同暴风雪后的残骸,厚厚地覆盖了大半个地面。更多的纸钱还在从看不见的高处源源不断地飘落,打着旋儿,像一场永不停歇的死亡之雪。
空间的正中央,本该悬挂巨型艺术品的墙面上,取而代之的是一块巨大的、几乎占据整面墙的电子显示屏。屏幕没有边框,幽暗的光线构成其唯一的轮廓。屏幕上,两个巨大的身影占据了全部视野。
左边一个,穿着鲜艳如血的红色斜襟小袄,梳着双丫髻,是个男童。右边一个,穿着同样刺目的翠绿小袄,梳着垂鬟分肖髻,是个女童。他们的皮肤白得瘆人,如同刷了一层厚厚的劣质墙粉。脸颊上涂抹着两团圆得极不自然的、猩红的胭脂。嘴唇是诡异的紫黑色,嘴角却咧开一个巨大、僵硬、完全不符合人类面部肌肉走向的弧度,露出两排细密得令人头皮发麻的牙齿。
他们咧着嘴,无声地笑着。那笑容凝固在巨大的电子屏幕上,空洞的眼珠似乎穿透了屏幕的界限,直勾勾地“看”着下方每一个角落。屏幕下方,紧贴着冰冷的大理石地面,赫然摆放着一张深褐色的、样式古旧沉重的实木供桌。
供桌之上,景象更是将现代与阴间的违和感推到了极致。左右两端,立着两个半米高的纸扎人偶,一男一女,穿着与屏幕电子童男童女相似的鲜艳纸衣,脸上画着同样夸张诡异的妆容,空洞的眼睛直愣愣地瞪着前方。它们中间,本该摆放香炉烛台的地方,却被一台亮着幽幽蓝光的平板电脑取代。平板屏幕上跳动着复杂的符文和不断滚动的数字串,像某种失控的加密程序。平板旁边,一个极其普通的、印着某快餐店巨大Logo的纸杯里,插着三支正在燃烧的电子蜡烛,惨白的光束模拟着烛火摇曳,却毫无温度。
更刺眼的是供桌中央,端端正正摆着一个深褐色的骨灰坛。坛子样式古朴,表面刻着模糊的云纹,坛口用一张血红色的符纸严严实实地封住,符纸上用浓墨画着一个歪歪扭扭、充满不祥气息的“封”字。骨灰坛旁边,斜斜地放着一柄木剑,剑身狭长,颜色暗沉,像是浸透了陈年的血迹,剑柄上缠着的红绳早已褪色发黑。木剑之下,压着几张边缘焦黄的符纸。
而在供桌前方,紧挨着电子蜡烛惨白光束的边缘,一个黄铜盆静静地蹲在那里。盆里没有炭火,没有纸灰,只有满满一盆冰冷、粘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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