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七低头,“怕是风雨耽搁了……”
“再备一份笔墨。”楚唤云解开衣襟,掏出贴身收着的密信——那是燕知鹤昨夜飞鸽传来的《科举骚乱实录》。
他蘸墨疾书:……务必将陇西李氏与永州的通信搜出来,此或为破局关键……
笔尖突然顿住,他望着窗外出神,程七小声问,“主子要给季大人添话吗?”
“添一句。”楚唤云垂眸,“就说……我想他了。”
夜雨滂沱,信鸽振翅没入黑暗。
次日清晨,季寻之推开枢密院档案库的门时,陆昭正坐在满地灰烬中,手里攥着那半片信纸,眼神空洞。晨光透过窗棂,照在他苍白的脸上,睫毛投下的阴影像是两片淤青。
季寻之没说话,只是弯腰拾起散落的奏折,一本本叠好放在案上。
“你……”陆昭忽然开口,声音嘶哑,“老师给你写的信里,从来不会少提朕一句。”
季寻之动作一顿,“陛下,楚唤云待你,从来都是真心。”
陆昭低笑一声,指腹摩挲着信纸上的字迹,“那他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朕?为什么要偷偷摸摸地让你盯着朕喝药?”
“因为陛下不会听。”季寻之直视他,“就像前夜,您宁可砸了御书房,也不肯看一眼他的信。”
陆昭的手指猛地收紧,信纸在他掌心皱成一团。他胸口剧烈起伏,却硬生生压下了那股翻涌的怒意,最终只是冷冷道,“……科举的事,你准备得如何了?”
季寻之看着他强撑的模样,心里一紧,却仍旧顺着他的话道,“燕知鹤已经拟好了考官名单,陇西李氏的卷子单独誊录了,就等陛下过目。”
陆昭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清明,“传旨,三日后朕要亲自殿试前十名考生。”
“是。”
季寻之转身要走,却听陆昭忽然又叫住他,“……季寻之。”
季寻之回头。
天子坐在稀薄的晨光与漂浮的灰尘之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朕是不是……真的很让人厌烦?”
季寻之沉默片刻,走回去,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放在案上,“楚唤云离京前给我的,说若是陛下发脾气时受伤,就用这个。”
陆昭盯着瓷瓶,没动。
季寻之叹了口气,“陛下,您不让人厌烦,您让人心疼。”
三日后的宣政殿中,殿试如期举行。陆昭端坐龙椅,面色如常,丝毫看不出昨夜又彻夜未眠,十名考生伏案疾书,其中三名明显是世家子弟,笔下的字迹都透着矜贵。
燕知鹤站在殿侧,饶有兴趣地观察着帝王的神色。
陆昭按着太阳穴闭目皱眉,不知在想些什么,忽然开口,“停笔。”
众考生愕然抬头。
“朕改主意了。”他站起身,明黄龙袍垂落,“今日不考策论,考实务。”
满殿哗然。
“陇西李璋何在?”陆昭点名。
“臣……草民……”一个浑身华锦的少年瑟瑟发抖颤颤巍巍支支吾吾出列跪下说,“小人……李璋……”
“若你赴任县令,遇蝗灾而粮仓空虚,该如何?”
那锦衣少年额头沁出冷汗,“臣、臣当开仓放粮……”
“粮仓已空。”
“那…那向邻县借调……”
“邻县亦遭灾。”
李璋脸色发白,磨磨唧唧答不上来。
陆昭又看向另一名寒门考生,“你说。”
那青衫学子不卑不亢,“先查富户囤粮,以官府文书征用,按市价八成给付欠条,来年税收抵扣。若仍不足,组织壮丁捕蝗换粮,老弱妇孺编草绳换米。”
陆昭眼底一片虚空,转头问燕知鹤,“记下了?”
燕知鹤拱手,“臣这就拟任免名单。”
世家老臣们面如土色,却无人敢出声——谁都看得出,少年天子今日是铁了心要撕破脸。
御花园中,陆昭独自坐在石亭里,面前摊着燕知鹤刚送来的任免奏折,他指尖在“李璋”的名字上划过,朱笔悬而未决。
身后传来脚步声,季寻之端着药碗走来,“陛下,该用药了。”
陆昭没接,只是问,“你说……朕是不是太狠了?”
季寻之把药碗放在他手边,“陛下是指黜落李氏子弟,还是指逼楚唤云西巡?”
陆昭手指一颤,朱笔在奏折上划出一道红痕。
季寻之继续道,“若陛下问的是科举改革,臣以为,您做得对。”
陆昭抬头看他。
“但若陛下问的是楚唤云……”季寻之轻叹,“您明明可以用更温和的方式。”
“温和?”陆昭冷笑,“朕试过了。朕给他权力,给他信任,可他眼里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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