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他正借着浮力冲出河面,可手腕的触感让他瞬间慌张起来。
口鼻被迫喷出无数气泡,那是人的手!紧紧地握住了他!冰凉刺骨,仿佛一具千年寒尸!
他努力地尝试挣脱,但是却被那模糊的手突然拽了回来,整个身体都俯了下去,迎面而来的是一副女人的脸!
一张……甚是熟悉的脸。
气泡向女子冲去,仿佛是水里的倒影,让本就模糊的轮廓更加掀起涟漪。
皖钦慌了。他本该逃的,身体却不自主地朝她靠近。
耳边宛如阻断了一切声音。
那女子嘴角勾起一抹醉人的笑意,眼神里却尽是危险与算计,而墨红的官服与幽暗的河底融为一体,宛如彼岸之花绽放于地狱。
可她,皖钦少年时见过。
在他身体受伤以后,她似乎在每年冬季最冷的时候就来试探他几次。
她不说话,只是环抱着手在他面前转悠,眼神充满着敌意,但又迟迟不下手。
皖钦不知道为什么,或许他装作看不见,危机便会解除吧。
不过,每次她一来,他就莫名愧疚。随着年龄增长而越发明显。
直到十五岁那年,他离开了枣南城,成了上参国三皇子,她便再也没有出现过。
而如今,她再次出现在他眼前。还是在试探吗?他想不出什么了,因为愧疚已经扩散成了悲痛,占据了他的脑海,平日的理智在她靠近的瞬间全面击碎。
女子上下打量着皖钦,眉眼间仍透露出一丝疑惑。或许是善心突发,看到皖钦真的要溺死了,竟在不断下沉的最后一刻推开他的手臂。
消散刹那,她似乎听见了他破碎的呼唤。
「…诺!」
女子轻蔑一笑。这是将她当做了谁?
皖钦的指尖徒劳地划过水面,望着那抹墨红色身影如晨露般消散。胸腔里的空气被挤压殆尽,意识即将被黑暗吞噬的刹那,忽然有双有力的手臂托住他的腰,带着破碎的星光将他拽向光明。
「哗啦 ——」
破水声惊飞了栖息在崖壁的夜枭,皖钦猛地探头大口呼吸。
架在他身后的正是九熙。
九熙环着皖钦上岸,皖钦瘫软在岸边,止不住地咳出大量河水。
「殿下疯了么?」九熙的声音里带着少见的怒意,却在触到皖钦颤抖的肩时骤然放软,「虽说这暗河汇向鱼骨江,但却深不见底。」他的指尖抚过皖钦腕间的红痕,那是被「鬼手」攥出的青紫色淤斑,「你差点就……」
「无碍。」皖钦摆了摆手,喉间像塞着团浸水的棉絮。他望着暗河水面重新归于平静,唯有零星磷光随波逐流,恍若方才的惊心动魄只是错觉。
「母妃说过,灵界生物会化作最亲近的人诱骗生者……你刚才看见的,莫不是……」
「不是。」皖钦打断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前疤痕,「她是……故人。」
不知为何,听皖钦这么一说,九熙顿觉后背发毛。
寂静的水流声漫过耳际,九熙额角沁着汗珠,手中木钻在火绒上飞速转动。火星溅上他的衣袖,却被少年浑然不觉地拍落,直到一缕青烟腾起,他才猛地吹了口气——豆大的火苗窜起时,映得他锁成「川」字的眉头忽而明灭。
他拨弄着新添的枯枝,火势轰然腾起,将皖钦苍白的脸照得忽明忽暗。少年望着那抹靠在岩石上的身影,只见他唇色比月光更淡,湿发贴在额角,竟比初坠暗河时更显虚弱。
九熙忽然叹了口气,抬头望向峡谷上方的一线夜空。星子稀疏,唯有荧惑星格外刺目,映得他眼底泛起细碎的忧色:「……可惜了那两匹马。父王若见我空着手回去,怕是要对着马厩沉默半柱香。」
……
「大人,这个人是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头上长着黑色猫耳的少年看着女子,好奇地发问。
女子盯着皖钦的脸庞,露出欣然一笑:
「一位……经久未见的故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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