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灼与车夫到时,狱守被马嘶声惊醒,不耐烦地抬起眼皮,一扫,又落下:“ 去去去,探监不行,赶紧走。”
元灼上前递过去一吊钱,“请你通融。”
狱守睁开一只眼睛,潦草地看了眼面前的女子,语气略微缓和:“人不能进,衣物和吃食你且放下就是。”说完,理直气壮收下钱,“带两句话是不行的,未决者不能串供。”
元灼沉默须臾,没有纠缠,道:“我没带衣物和吃食,劳烦你方便的时候多加看顾,他叫元阿阑。”
狱守刚要叱责她没事找事,眼皮子一掀又看到一吊钱,便硬生生转了态度:“好吧好吧,知道了,真是……不知道怎么做娘的,人在里边待着,你不带衣裳也不带吃的,你干嘛来了?”
元灼抿了抿唇,听了两顿数落,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走出一段,带她来的车夫还跟在身侧,见她完全不通人情,忍不住开口:“姑、姑娘,方才你再与那狱守磨一磨,没准是可以进去探监的。规定是规定,可他既然收钱,就是有余地的意思。”
无非价钱多少罢了。
元灼道:“我尚不知事态如何,万一我去看他,又被人拿来做文章,我弟弟的处境会更难。”
车夫安慰道:“姑娘宽心。这事,我倒是知道的。”他说话时总目光往她头上瞟,浅褐粗麻布包髻虽盖住她大半发丝,可一天颠簸下来,额发鬓发散出几许,与她憔悴的脸容配在一起看,难怪狱守将她认作犯人的娘。
元灼对外形丝毫不在意,平静问道:“我弟弟为何打人?”
车夫道:“昨日你弟弟担柴来卖,我是知道他的,小兄弟隔两三天便来一趟,他的柴火大个,有几位老客常光顾。是讲价引起的,那西边巷里的刘老四叫你弟弟多送一捆,你弟弟不肯,两人起了口角……”
车夫宽厚的两片嘴唇上下翕动,元灼静静望着他方正憨厚的脸,听到一种奇怪的鸣叫声,自两只耳朵扎进,将她脑中搅和得一塌糊涂,一时间混混沌沌,只有尖锐的鸣音若利箭贯通两耳。
她感到茫然无措,堪堪后退一步,想向车夫追问当日事发细节。
却听到自己冷淡低哑的嗓音在说:“原是这样。那我弟弟,他没有错。”
车夫愣了一愣。
那冷静无波的声音还在继续:“打人固然是错,可刘老四恶言相向在先,我要为我弟弟争个理。”
元灼回过神时,她已然站在西边巷口刘老四家门外。
车夫将她带到此处后便离去,元灼敲开门,向一个眉眼凶悍的健壮妇人说明来意,“我是昨日打人者的姐姐,可否让我见一见刘老四?”
妇人身着深蓝半臂短褙,一条鸦青色百褶长裙打了两块褐色补丁,针脚粗糙,她听元灼说完就登时拉下面孔,高声骂道:“见刘老四?你们有什么脸面上门来见我家男人?他让你们害得还不够惨呐?我家顶梁柱,让你们给打得断了两根骨头,都吐血了!真要出了人命,我跟你们没完,你那个恶霸遭天谴的弟弟,他要一命抵一命!”
高声叫骂,很快引来五花八门的开门声,巷口也逐渐聚集围观者。
元灼面色如常,只继续道:“出手伤人是我弟弟不对,我出药钱为刘老四医病。可他恶语在前,他也应当向我弟弟道歉。”
“道歉?!”妇人像被滚烫热水泼过的褪毛猪,粗声粗气地叫嚷起来,“你这不要脸的贱皮子,你今儿上门找事来了?道歉?你竟然说道歉?乡亲们,你们过来看呐,你们评评理呐,这小贱蹄子,唆使她那个有娘生没爹养的弟弟打得我家男人吐血了都,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啊,她竟然上门来要我男人道歉!这杀千刀的世道……还有没有天理啦?”
号丧般的哭叫又引来不少看客,其中不乏平日里与她有些交情的,便对着元灼指指点点,轻声议论起来。
妇人一边假哭一边干嚎,又是说自己命苦又是怨世道天理不公,顺带将元灼姐弟贬得一无是处,更指着她半白的头发怪叫:“你们就是缺德鬼,没良心的贱皮子,连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你们瞅瞅,她这头发,少白头,短命鬼,活该!光天白日作恶,你们怎么不去死?”
妇人越骂越恨,越恨越骂。
元灼却像是与她不在同一个人间,无论她怎样叫骂,她只适时道一句:“打人不对,刘老四恶言伤人也有错。”
两相对比,人群中窸窸窣窣的议论声逐渐出现同情与叹息。
刘老四家的婆娘是个狠惯的角色,平日里对待他人也没少说难听话,如今这姑娘骂不还口,又一副孱弱憔悴模样,便有人开始猜测:“是不是打人有隐情?刘老四他说什么了?”
妇人也是个会观风向的,眼见这姑娘死气沉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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