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娘子咽不下这口气:“你又知道成不了了?烈女还怕缠郞呢。指不定哪天,那谁,那姑娘就松口。”
刘三娘子神秘兮兮道:“我看悬。你们看不出来啊,那霜娘子身边跟着的小郎君,八成对她有意思。平日里说阿姐阿姐的,你们可见过谁家弟弟对阿姐那般恭敬?有回在竹林子我还见他给霜娘子跪下了,嘴里叫着什么主。这两人啊,有事。”她斩钉截铁,“一定有事。”
马上有人附和:“确实,这两人说是姐弟,可怎么看都有点怪。你们说,那霜娘子该不会是哪里的大户人家流落出来的姑娘?”
“哪能是姑娘家。我听村口药婆子家的媳妇儿说,霜娘子刚来咱们村时,她去给人家换过药,那身上……哎哟,可惨,谁家姑娘家家的,身上能有那么多伤?”
“我也听过这事。据说那伤看来像是给打的,还有刺洞呢,血糊糊那大洞,真难为她能活下来。”
心软的妇人听了,面色凄然:“瞧着她年岁也不大,受这多苦,许是个苦命人。”
这话一出,闲言碎语的劲头便散了。
饶是正处于和平年代的大周,老百姓的日子依然困苦艰难。
淮阳府在江南富庶之地,商贸来往甚繁,物资亦丰厚,却也难抵天灾与人祸。早些年大周四处兴兵,一轮又一轮的杂税压下来,再是富庶的江南水乡也给榨干了。好在这几年还算太平,百姓手里留下一点余粮,且够过日子。
都是苦命的,何必再挖苦。
流水汩汩,拂过光滑的青石板,捣衣声稀稀落落。
又有人说:“要我讲,她运气不错。那竹林子里的小院,十个月有八个月不见人,荒着呢,老元头更没个影儿,偏叫他俩遇上。还有稀奇的,老元头这一会儿灵一会儿不灵的半医,误打误撞把她治好了!”
“对对,药婆子媳妇儿说呢,命不该绝的人呐,就是上山随便扒拉几株草嚼着吃了,也能叫她遇上救命的灵药。命里有的,赶都赶不走。”
众人认同,紧跟着叹息:“哎,就是年纪轻轻的,可惜了她那一头……”
突然,李二娘子板下脸,嘴里发出短促的嘘声。
眼尖的妇人当即敛声,一时间,闲言渐行渐止。
流水也适时恢复它的活力,欢快地扬起小水花向着下游奔去,稀落的捣衣声再度此起彼伏地热闹起来,湿衣上溅起的水珠四处飞洒,游走在方才说话的妇人之间,像织起一张无形的默契的网。
河底,一条不合群的鱼掉了队,兀自游曳。
远山的高树间,惊起一只飞鸟。
在春日浅淡的稀薄阳光里,一个女子步履稳健地走向河边,她身材匀称,全无婀娜姿态,脊背笔直,脖颈纤细,皮肤透出一种病态的惨白。
并非时下被达官贵族追捧的白皙红润之美,她白得冷峻喑哑,白得死气沉沉,叫人看了不大舒服,更因她一双时刻幽沉又不带情绪的冷冽眸子,这姑娘从头到脚都弥漫着久别于尘世的缄默疏离感。
每回她出现在河边,常独自一人,远离人群。
村里人私下戏称她为霜娘子,一半是由于她这没有半分人气的怪异形容,跟打了霜的蔫巴草似的;另一半,则是由于她的头发。
也不过十七八岁的姑娘,竟雪鬓霜鬟,半数青丝发了白。
药婆的儿媳妇说,她的头发是躺着躺着就变白了的,老元头诊脉看了半天,道是气血两虚、精气枯竭所致,是病也不算病,叽里咕噜叨念许久也没说明白要怎么治。
如今两年多过去,她这花白头发纹丝不动,不见半点变化,要说老元头医术是真不怎样,捡回一条命算运气,真要医好这白头,可就悬咯。
村里也有人向她弟弟提过,淮阳元氏乃医学世家,在淮阳耕营多年,那是世代领受皇恩的高门贵族,每年都培养不少医者为大周效力。
最重要的,元氏医馆会无偿接诊各类怪病,好歹带去试试,没准儿人家能看呢。
可这姑娘一点没有治病的意思。
她除了洗衣、采买粮食便不出门,不与人交谈,更不露笑容,时常坐在小院里发呆,有时客来,竟兀自进门去,毫无礼数可言。
要不然说孙大娘子的秀才哥儿叫人勾魂去了,这样一位姑娘,他偏日夜惦念着。
瞧,说曹操曹操就到——
一个身穿暗青直裰的清秀男子正向着她走去,遥遥几步站定,对她颔首道:“元姑娘,今日春阳正好,你来河边洗衣了。真是好巧。我今日早早去县里读小报,有不少新鲜事,我说与你听。”
那元姑娘双手顿了一顿,却没回头,自顾自濯洗衣物。
陆秀才早已习惯她的冷淡,也自顾自与她继续道:“今岁西北纷乱,枢府意见不一,听闻争论得凶,延州知州力保刘、范二人,以筑城为要,元姑娘怎么看?如今西北疏罕小国实在聒噪,恐一场大战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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