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点了点头:“不错,某也听说了。想那阁楼的窗栏又高又牢靠,要说是‘意外’失足,终究觉得有些牵强。依我看,矶郡的说法,怕是更近实情些。”
“自尽……”石猛一对浓眉紧紧锁了起来,“究竟是为什么?有人私底下悄悄议论,说是同那位纥骨首辅当政时候的丞相富察祥乐有牵扯?某却是不信的。时过境迁了,那点子陈年旧事,比起眼前这批关乎身家性命的银子来,算得了什么?更不用说和野利老贼硬加在他头上的那些罪名比了。”
陆?轻轻叹了口气:“石兄说的是。达勃公此番自裁,恐怕是为了保全家小,更是为了护住上头的人,好断了野利老贼顺着线索追查下去的路。达勃公在矶郡待了二十多年,那地方又是荒本首辅的老家,他能一路高升,谁不知道他是荒本公的心腹膀臂?可到了天安礼定五年,他没能照着老规矩再往上升,反倒被调进国是堂里闲置起来,那时候正是野利老贼整顿吏治最严酷的时候。再说,他的心腹义渠联,原先做秣府安抚使的,前年不也自尽了么?达勃公这回,怕是早就知道自己大祸临头,躲不过去了,所以才行了这‘弃车保帅’、断尾求生的法子吧。”
“唉,这官场里头明争暗斗,你倾我轧的,几时才是个头啊!”石猛压低了声音,话语里满是愤懑不平,“还有从海外传回来的话,说达勃公早年曾经暗地里资助过贺楼朗聪一家子,通过一个叫牛水的中间人,接上了贺楼朗聪儿子榀的路数。甚至说得有鼻子有眼,称达勃公深涉其中,卷入了贺楼朗聪、普陋茹迈祎他们想要倾覆野利老贼的那场没能成事的‘变故’里头,背后还有荒本首辅和卫慕炯庭的影子。说是事若成了,达勃公就能执掌锦衣卫的大权呢!”
陆?眸子里光芒一闪,沉吟着道:“这等隐秘之事,真假实在难辨。不过,达勃公早年为了往上爬,确实曾经奉了上头的意旨,在明教那件事上手段过于严酷,很得了荒本公和贺楼朗聪的赏识。可惜啊,贺楼、普陋茹这两个人早就关在大牢里好些年了,这条路便也断了。”
石猛沉默了好一阵子,才闷闷地说道:“他这么一死,倒也处置得干净,保全了家财,也护住了妻儿。那野利老贼……纵有天大的本事,怕也难以再深究下去了。”
陆?却缓缓地摇了摇头,目光望向船舱外茫茫的夜色,语气变得越发低沉:“难说得很。达勃公虽是死了,恐怕也难阻止野利要清算荒本一系人等的念头。眼前这批银子,是达勃公身后最后的安排了。必须得稳稳当当送到箕国,交给那里最有名气的‘四海通’地下钱庄才行。”
石猛听了这话一愣:“四海通?他们肯接这等棘手之事?”
陆?解释道:“这家钱庄正是专做此道的营生,自有将黑钱洗白的通天手段。他们取走其中一成作为酬劳,剩下的九成,会给换成箕国和瀛郡两地的银票。达勃公特意交代过,只要这两处的银票。只有这样,这笔巨款才能真正让他家里人用上,又或者……是为将来留下几分根基。”
两人正在这里私下计议,忽然听到甲板上猛地起了喧哗之声,原来是负责瞭望的哨兵正声嘶力竭地高喊:“头领!前头……前头有船队!好些官船!”
石猛和陆?听闻此言,都是脸色大变,猛地站起身来,忙疾步抢出船舱。抬头望去,只见前方的海面上,不知什么时候竟已出现了好几艘巨大的战船,如同鬼魅一般合围拢来。那些船的船体高大巍峨,桅杆多如林立,船舷两侧,能清清楚楚地看见排列着的炮口和兵器盔甲反射出的森森寒光。和它们一比,自己这边乘坐的这艘货船,渺小得真如同大海里的一粒粟米。
“是……是官船!看那旗号……是西厂的旗号!”那瞭望哨兵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音,满是绝望。
船上的人,一时间人人遍体生寒,仿佛一下子掉进了九层地狱里。方才从东厂缇骑手中侥幸脱险,谁知又一头撞进了西厂缇骑的网罗之中!西厂的名声,素来以行事酷烈闻名,手段之狠,比起东厂来还要更胜几分。一旦落到他们手里,哪里还有命在?霎时间,个个面如死灰,什么念头都没了。
就在众人吓得肝胆欲裂,都以为这下子万事皆休的时候,对面为首的那艘艨艟巨舰上,船头高处,有个人影缓缓地踱了出来。此刻海阔天空,天色尚未大明,彼此相隔虽然还远,但能看见那人身上穿着飞鱼云锦的官服,腰间佩着绣春弯刀,身形挺拔,好似山崖边上的一棵孤松。借着微弱的天光,那人的面容也能依稀分辨得出来。
陆?一双眼睛陡然睁得极大,紧紧盯着那个身影不放,脸上满是不敢相信的神情,猛地倒吸了一口冷气,骇然失声道:“是他!怎么会是他!西厂副指挥使……宇文玄煕!”
冷冽的海风,掠过海面,呜呜咽咽地响着,卷起一层又一层的白浪。宇文玄煕的身影,就在这风涛之中凛然站立着,目光锐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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