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雾手脚麻利地擦去曹冲头上的汗。曹冲还没来得及感觉到干爽,浑身就发起冷来,仿佛突然被人扔进了冰窟寒潭中,五脏六腑都被冰水搅动冲洗了一轮,难受得他突然恶心,干呕不止。
“七公子!”众人慌叫。
“咳咳咳!”
该来的终究会来。
随着生日当天毫无预兆的发烧,曹冲被七手八脚地扶回了房间,再也没能重新找回练武的力气。
他说不出来由地咳嗽不止,原本健壮的身躯如同寒风中飘摇的残叶,日渐萎靡消瘦。
环夫人心急如焚,连日延请名医。可惜的是,无论是名声在外的杏林老医,还是善用猛药的青年才俊,都对曹冲的病症束手无策,甚至连诊断也无法统一。有的说是风寒入体,有的说是气血两虚,乍听之下都有道理,所开药方有贵有贱,但无一例外毫无效果,曹冲仍旧一日日虚弱了下去。
“这可如何是好?”环夫人六神无主。
病急乱投医。
吃药不见起色,环夫人干脆花重金招来高人,在曹冲房中做了一场盛大的法事。穿得与黑白无常有几分类似的道士手持桃木剑,在曹冲的前后左右上蹿下跳,最终认定他的床头躲着一只邪崇,成功斩杀后将其化成一碗神药,端到曹冲面前。
曹冲相信道教方术吗?
袁媛不清楚。
但从他对神药的抗拒来看,十有八/九,他是不信的。至少,他应该不相信环夫人请来的“高人”能用一碗药救他的命。
可惜,病人是没有人权的。
曹冲虚弱至极,连说话都有气无力。高人有环夫人撑腰,眼神一凛,对着曹冲道了句“得罪了”,就捏着曹冲的鼻子把药水强灌进了嘴里。
袁媛眼睁睁看着曹冲被苦得打了个哆嗦,晓露赶紧上前擦去他额头渗出的细汗。
曹冲抓住她的手,看向袁媛:“水。”
啊?
“哦!”看了半天热闹,险些忘记婢女职责的袁媛赶忙端来温水。由于过于急切,送到曹冲嘴边时不小心手滑,“哐当”一声,水花溅洒,一片锋利的碎片不偏不倚地割伤了曹冲的手掌,伤口触目惊心。
“公子!”晓露惊呼,反应极快地用丝帕为曹冲包扎伤口。
曹冲却仿佛因久病丧失了敏锐的五感,一时没跟上飞速发展的事态,目光呆滞地望着出血的手掌,反应迟钝,神态中罕见地写满不解与困惑。
“痛不痛?”环夫人心疼得都要掉眼泪了,即使曹冲的安慰也无法打消她的责备,盯住袁媛,眼睛里仿佛能射出火花来:“作死的小蹄子,怎的这点事都做不好?除了添乱,你还会干什么?”
“夫人息怒,奴婢不是故意的!”除了跪地求饶,袁媛别无选择。
“这么多婢女,哪个跟你一样毛糙?你的心思到底有没有放在公子身上?”环夫人面容紧绷,胸膛剧烈起伏,显然是气急了,“既然你伺候不好公子,便不用你伺候了。来人,将这贱婢拖去柴房打四十大板,明日起调入外院——”
“阿母。”一直盯着手掌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曹冲突然开口,声音微弱低沉,听得袁媛脊背发凉,“四十大板连壮汉都不一定受得住,真打完了,也不必调去外院了,直接裹上席子扔出去更便宜些。”
“死了也是她活该。”环夫人一改往日的和蔼可亲,一双美目仿佛淬了冰,像是要将袁媛生剜了,“我的儿,不过一个贱婢,打死了便打死了。你愿意赏她张破席裹身,已是仁慈恩典,何苦为她费神?”
袁媛懵然抬头。
正对上环夫人如同凶煞般狰狞的面容,恍然惊觉往日里总是和颜悦色的美妇,竟是黄粱一梦。
他们俩是在讨论她的生死吗?
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便是封建社会的贵妇人吗?
无事时吃斋茹素,乐得给下人散些蝇头小利换个仁德宽厚的好名声;一旦伤及切身利益,哪怕只是儿子手上不小心被划出了伤口,也会令他们原形毕露,露出恶魔般丑陋的獠牙。
袁媛学生时代被老师逼着读《红楼梦》,看到金钏儿投井一节,只觉得素来摆出宽仁慈厚姿态的王夫人,因金钏儿被贾宝玉撩骚时随口说出的几句玩笑话,便又骂又打又撵,累得金钏儿自杀后还只轻飘飘赏了些烧埋银子了事,简直比打发一条狗还轻快。
没想到时移世易,如今袁媛自己成了环夫人家的狗,才便觉出其中滋味难耐。
袁媛的后背被冷汗湿透。
曹冲轻咳。
“儿尚在病中,需聚德积福,便饶了她的板子。”他说得不急不换,语气中却带着不容任何人质疑的强势坚定,“犯错当罚,就罚她往后晚间守夜,以观后效。”
袁媛垂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能免去板子自然是好事,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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