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烨看着皇后的素颜,不瞒她道:“朕的臣子,资历老的高高在上目无法纪,年纪轻的谨小慎微不敢直言见解,就连身侧的……也看上去个个都比朕强、是在让着朕。朕这个皇帝,当的真是憋屈!”
赫舍里温婉道:“皇上是一国之君,不可光凭自己的想法来对臣子下定义。君明自然臣贤。信朝臣不如信近臣,近臣有近臣的好,皇上您不肯承认罢了。”
“好?朕看不出那三个人哪里好。”
玄烨换成了仰躺姿态,双手枕在脑后。
“那皇上觉得他们哪里不好?”
赫舍里这一问,好似把玄烨积压在心中的不爽快全都激发了出来:
“朕不说曹寅和禹之鼎,就说纳兰容若!那家伙分明是没有跟朕作对过,可朕偏偏就觉得自己处处不如他——相貌、器量、人缘、学问,朕输的彻彻底底,连个通过后天努力来翻身超越的机会都没有。”
“难得朕想要集中起自己的力量来干成一件事,皇阿奶又不肯对朕放手,她所用之人,还是纳兰容若的阿玛明珠,你说朕要是在事成之后一一对纳兰父子论功行赏,颜面何在?雄心壮志何以证?”
赫舍里在玄烨身边坐了起来,客观道:
“皇上,您有纳兰公子所没有的——治理天下的才干、强健有力的体魄、千千万万的子民、千秋万代的功绩。为君者,应当容得下近臣,拿得起现实担子,放得下一面之想。臣妾恳请皇上不要妄自菲薄、以免有所失策、有所伤人。”
“别以为朕不知道,你的叔父索额图跟纳兰的父亲明珠是死对头。”
玄烨眼中闪过一道寒光,揣测道:“赫舍里,你越是劝朕善待纳兰,朕就越是觉得你叔父别有用心,想对明珠父子反将之。”
“臣妾不敢。”赫舍里被忽然转变态度的玄烨吓了一跳,“臣妾是中宫皇后,职责是管理六宫和母仪天下,不敢为叔父所用、干涉朝政。”
“你最好记着今晚在朕面前说过的话。”玄烨神色冷严,“朕与你是夫妻,夫妻之间只要存在感情就已经足够,不要参杂进别的利益关系进来。”
“臣妾明白了。”
赫舍里心中骤然失落。
她是一心一意深爱玄烨的,从未想过要变成叔父索额图手中的棋子去做斗争、去讨好皇帝、去暗进谗言……甚至是去谋害于谁。
*
明珠隔了两日才回到府中。
宫中商议的机密要事,他自然是不会拿到家里公开说。
晚膳之后,明珠亲自步入容若的书房中。
还刻意吩咐下人将房门紧闭,任何人不得来打扰。
“儿啊,阿玛听说索额图私下教导赫舍里皇后向皇帝吹耳边风,为的不是大清而是一己私利。”
容若一下子从明珠的口吻中嗅出了端倪,试探道:“所以阿玛才决定,要让惠儿在选秀之前——学会如何爱君、如何伴君、如何成为君主察而不觉的后宫谋士?”
“你懂阿玛的意思,阿玛便不必多说旁的话。”
明珠淡笑,容若的聪慧和敏锐,总能让自己省心和省口舌。
明珠将此称为:父子之间的心意互通,并且在心中引以为傲——
放眼整个大清朝,哪里能够找出第二对这样的父子?
“后妃不可干政,是祖训。”
容若平静说出的这句话,犹如一盆冷水浇在明珠头上。
“糊涂!”
明珠小训了儿子一声,那意思是打破祖训的人是索额图,而不是自己。
自己不过是晚了一步罢了,所幸还来得及强做准备。
等到心中的气过了,明珠才解释道:
“等到索额图一手遮天,可就什么都晚了。所谓派阀之争,争可不仅仅是朝堂之上的一亩三分地,更是后宫的话语权和雨露君恩啊!”
容若沉默不语,心想:
阿玛,儿好不容易才让惠儿放下对儿的痴情,将心往皇上身上靠,如今你却打算让惠儿去争——
对她而言没好处、对纳兰一族而言旦夕祸福、因果难定的东西。
你想过她的感受吗?她真的甘愿做貂蝉吗?
来日她在后宫中的对手,又何止是索额图的侄女赫舍里皇后一人?
见儿子不说话,明珠只好干喝茶。
等到喝完了、也喝够了,他用深邃的目光看着容若。
他那份眼神,带着父爱也带着施压,让容若觉得内心很是沉重、甚至隐隐作痛。
容若终于打破僵局:“难道阿玛的意思,是要儿去说服惠儿?”
“怎么,”明珠抛下了逼着儿子做选择的两问,“你是不肯?还是做不到?”
容若一字一句道:“儿只是不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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