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闭塞小镇家家户户重男轻女,只有银河家将女儿视为为掌上明珠,银家十几年前从遥远的青城搬往云城,银家人说青城那边家家户户都是独生子女,男孩与女孩一样都是家中的宝贝,银河因此成为镇上最为娇贵的女孩。
银河的母亲银南秋从来都不允许女儿在家中干活,银南秋说女儿在妈妈身边应该是一辈子最幸福的时刻,镇上的人们都在背后笑话银南秋太爱娇惯孩子,银河长大以后恐怕会变成一个不会洗衣煮饭的女废物。
那些人教银南秋孩子和牲畜一样要打,如果小的时候不打服,孩子长大就学不会孝顺。银南秋总是一脸无奈地回答,我长这么大我妈没打过我一次,我还不是一样孝顺她?
如果不是银河这个异类的存在,阿初和镇上的女孩或许不会意识到自身的痛苦,正是因为有了比较,女孩们都或多或少察觉到父母其实并没有那么爱自己。
阿初年幼时总是喜欢用一种羡慕的眼光凝望银河,银河所过的生活对于阿初而言仿若真的就是天上那道可望而不可及的星河。阿初时常梦见自己拎着麻袋把银河的妈妈银南秋抗回家,银南秋也像对待宝贝女儿一样对待她。
那孩子小时候留着一头利落的三七分短发,镇上那帮人笑银河没个女孩子一样,银南秋笑眯眯地反驳,古代的时候人人都留着长头发,现在怎么就长头发成为女人专属,短头发成为男人专属?
银南秋有时会给银河穿裙子戴蝴蝶结,有时会给银河穿白衬衫戴领结,那孩子的身上总是一尘不染,裤子口袋里常年揣着各种纹理的小方帕,一双小手白嫩嫩,一张小脸白生生。阿初觉得自己像是堆火炉边一颗平凡的黑煤球,银河像是个来自雪国的孩子,她的存在在小镇里那么突兀,那么耀眼。
阿初和班级里的许多孩子一样给银河写过纸条,银河从来没有回复过任何人,她每天上课的时候认真听讲,下课的时候也不出去玩,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安安静静地看书,她的生活里仿若不需要朋友也不需要任何娱乐。
每当妹妹阿叶在家中任性地欺负阿初,阿初便会幻想如果银河是自己的妹妹就好了,银河在家的时候一定也像在学校时那般乖巧,干干净净,柔柔软软,骂也舍不得骂,碰都不忍心碰。
阿初小学三年级那年阿叶闹脾气将她的字典扔进了火堆,阿初拜托父亲再给自己买一本新字典,父亲挥着柴火棍追着她打,一边打一边骂她虚荣,骂她就是见别人有了新字典自己也想要,骂她嫉妒妹妹阿叶动坏心思栽赃嫁祸。
银南秋从门口经过时看到后背被打出一道道血痕的阿初,她捡起院子里给鸡鸭剁食的菜刀冲父亲奔来,父亲被吓得瞪大眼睛双腿一软跪在银南秋面前,那根被他攥在干枯手掌里的柴火棍咚地一声摔落地面。
“青城的娘们儿真是猛啊!”
“女儿跟娘姓,真是不成体统!”
“我听说青城那边都是娘们儿打爷们儿,青城男人真不行啊,咱们云城男人多有种,女人这辈子都别想骑在男人头上!”
“那鬼地方一年有半年都在下雪,思想落后咱们云城一百年,任何不遵守男尊女卑古训的地方最后就是死路一条。”
那件事之后银南秋每每出现在镇上懒汉们便翘着二郎腿在一旁议论,银南秋一开始懒得理那帮馊臭馊臭的长舌头懒汉,那帮家伙以为银南秋怕了他们冷嘲热讽愈演愈烈。
银南秋有一天下午正好憋了一肚子气,回家路上又撞上那几个天天等着家里女人伺候的懒骨头,那帮家伙又开始讽刺银南秋不懂教育女儿,青城人思想落后,银南秋的丈夫无能……
“闭上你们的臭气熏天的狗嘴,信不信老娘把你们狗牙掰掉,信不信老娘把你们的狗嘴用针线缝上?你们要是再敢嘚嘚一句,老娘就挥刀把你从中间劈成两半把你们做成腊肉,我们青城女人可不是吃素的,你们这群畜生都不如懒货就是被惯的……
银南秋从一个懒汉脚边捡起空啤酒瓶,砰地一声在石墩上砸掉瓶底追过去捅他们,那帮懒汉有的连鞋都来不及穿就四下逃散。镇上的人这下谁都不敢当面议论银南秋,男人女人们一致都认为银南秋实在没个女人样,青城实在是个男女尊卑不分的可怕的地方,阿初却不这样想。
银南秋周末送给阿初一本当年最新版全新的新华字典,另外还有一套四本装的精装《辞源》。阿初看到封底一千二百元的标价吓了一跳,银南秋说阿初和银河每人一套,一折买的,知识无价,她还告诉阿初,你想买字典才不是虚荣,千万不要因此否定自己,你作为一个孩子能主动提出买字典这种工具书辅助学习本身已经很了不起。
阿初当年因为字典事件意外闯入了银南秋的视线,那个嘴巴比刀还锋利的女人总是拍着大腿在阿初面前夸张的演戏。
“阿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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