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王府时,楚瑄正隔着黑布轻轻逗弄笼子里的东西。
“萧公子送来的这究竟何物,被说得那般骇人……”她凑近细瞧,不禁微微一愣。
那金丝笼子上的黑绸半掩着,一半被楚瑄撩起。笼中赫然蜷着一只毛色鲜亮的狸猫,肚子和爪子皆是雪白的绒毛,耳朵和背上覆盖着乌黑的毛发。
那狸猫生得极标志,碧玉般的眸子随着楚瑄手中孔雀翎的晃动滴溜溜转,时不时伸出粉爪去够,显出几分憨态可掬。
"当真是......‘骇人’的家伙。"沈鹤忍不住轻笑。
楚瑄指尖轻点笼栏,解释道:"京中贵族多嫌狸奴顽劣,怕坏了自己精细的衣裳家居,故而更喜欢逗弄关在笼子里的鸟雀。倒是昔日在北疆时,常见到家家以猫为伴。"他眼中泛起怀念,"那些猫儿不仅能上房揭瓦,还会下河摸鱼。"
沈鹤凑近摸了一把,手感十分软和柔顺。只是不知道是否因她手法过于粗糙,那猫对她不似对楚瑄那般温顺,傲娇地"喵"了一声。
明明瞧着不过半岁大小,倒已学会看人下菜碟。
"这狸奴品种特别。"楚瑄笑着执起她的手,带着她轻轻抚过猫儿头顶,"萧公子说它生于山野,极通灵性,与它打交道或得讲究些技巧。"
在他的引导下,猫儿果然眯起眼,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如何,喜欢它吗?”
“还行吧。”沈鹤嘴上淡淡,目光却忍不住追着那团毛球转。
楚瑄笑意更深:"那我们便养着罢。"说着他取来银碟喂食,看猫儿舔食牛乳的憨态,"......该起个什么名儿呢?"
二人商议了一番,最终定下"翻雪"二字,既应了它黑白相间的毛色,恰似冬日翻飞的雪花,又暗合它灵动身姿。
待猫儿吃饱喝足,楚瑄忽然状似无意道:"对了,方才谢小姐来,可与你说了什么?"
沈鹤指尖微顿。她早知躲不过这一问,索性直言:"她欲验我的真实身份——三皇子既已告知,我便无需再隐瞒。不过她所求无非安心,其实我离楚琰越远,她反倒越放心。"
楚瑄轻轻"嗯"了一声,指尖继续逗弄翻雪,似乎对这个答案还算满意,也没再多问什么。
*
几日后,终于迎来了楚琰与谢明婉大婚之期。
当朝皇子与丞相府千金的联姻,宛如一颗巨石投入平湖,在京城激起层层波澜。
大婚当日,整个京城都浸在喜庆的红色里。朱雀大街上,迎亲的车马蜿蜒如长龙,十里红妆,气势恢宏。红绸彩缎在风中翻飞,沿途百姓争相围观,都想一睹这对璧人的风采。
楚琰高坐枣红骏马之上,一袭大红喜袍衬得他更加丰神俊朗气宇轩昂。花轿内,谢明婉凤冠霞帔,珠帘后的面容若隐若现,引得路人纷纷猜测这相府千金是何等绝色。
三皇子府邸早已宾客盈门。朝中重臣、王公贵戚济济一堂,连东宫太子都亲临道贺。按照礼制,新人需先入宫面圣,再至宗庙祭祖,繁复的仪式过后才会回府宴客。
趁主角未归,宾客们已三三两两寒暄起来,权贵的笑声与丝竹之音交织一片。
如此重要场合,身为长皇子的楚瑄自然不能不出席。他顾忌沈鹤伤势本不欲让她再涉险,可沈鹤却坚持,条理清晰声如清泉击石:
"殿下,三皇子如今视我为眼中钉,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唯有让我紧随在您身边,您越是展现出对我庇佑之意,他便越是忌惮不敢轻易动手,我反而更安全。"
楚瑄凝视她片刻,轻叹:"你还是想亲眼见证他大婚,对吗?”
也是与过去做个了断。剩下的话他没有点明。
其实楚瑄私心里也想带她同去。他察觉得到,沈鹤曾经对楚琰怀有很深的情意——即便她自己都不愿意承认。
然而楚琰刻薄寡思,并不懂得珍惜,又或许他过于自信倨傲,以为永远能将她攥在手心。
可惜这世上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
沈鹤重情义,又经年受楚琰蛊惑,不会立刻决然背弃。但再深的执念也抵不过时间的消蚀。一次次的失望与猜忌,就像冬日檐下的冰锥一滴一滴终能将最坚固的磐石凿穿。
他有的是耐心等待,等楚琰亲手磨灭他们二人之间最后一丝情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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