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裳却未与她争辩,走到楚璃面前,神色不动,俯身将她缓缓扶起,再从袖中取出一方帕子,替楚璃拭去额角雪水。
见人无碍后才将目光落到那发钗之上,发钗虽旧,却雕工细致,乌金为骨,嵌玉成形,尾部隐有回纹凤鸟,是宫中嫔主赏赐子嗣或皇女常用的样式。
寻常宫人休说佩戴,连看都要避让三分。
“这根钗,御前便有明录。”陆云裳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喙的肯定,目光移向老嬷嬷,话锋忽而一转,淡淡道,“是太后亲赐。”
她顿了顿,声音微微一沉:“嬷嬷若真不信,不妨将这钗交去内务府,请司录一验便知。若真属太后旧赐,那便是‘谋夺御物’,依律,当革去内务身份,贬发浣衣局为奴——嬷嬷这顶帽子,戴得住吗?”
话音落地,空气仿佛都冷了一寸。
那老嬷嬷脸色唰地煞白,嘴唇抖了抖:“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她进来时,连话都不会说,哪能得什么赏赐……这钗,多半是……是偷的……”
“偷?”陆云裳只觉可笑,“她若偷,便是欺君;你若夺,便是叛主。”陆云裳不急,声音依旧温和,却如雪中藏刃,“你可想好了,要赌哪一头?”
那嬷嬷脸上的血色一点点退去,脚下一软,哆哆嗦嗦低头,咬牙道:“奴……奴知错了,是奴鲁莽了,还望姑娘高抬贵手……不过一个没爹没娘的杂种......”
陆云裳神色骤变,眼底倏地浮起一抹前世惯有的狠厉:“滚!”
那人似没想到陆云裳眼里藏着的气势这般骇人,以为是惹了什么不该惹得贵人,哪还敢多看一眼,低着头战战兢兢地退了下去,几步之外便跌了一脚,仓皇逃远。
雪地里,终于安静下来。
楚璃抿着唇站着,一动不动。手中还攥着那根钗,掌心早已湿透,却舍不得松开:“她……她不是第一次了……”
陆云裳听着这话,心头一紧,好歹楚璃是皇嗣,竟被欺辱至此,只在心中轻叹皇家终归薄情。
她不言,只解下肩上斗篷,细细为楚璃披上。那是尚膳前几日新赏的天青狐绒,外软内暖,尚存她的体温,厚重的料子将楚璃单薄的身躯缓缓包裹:“别听她胡说,你娘……应当是个很温柔的人吧?”
楚璃轻轻点头,又摇了摇,声音更低:“我未曾见过她。”
陆云裳没再说话,只是俯身为她理了理发鬓,她本以为这场复仇如算计,只需步步推进,局势终将掌控在她手中。
可此刻,心底那团仇恨的怒火,似乎被什么轻轻压了一角,原本的打算因着这个小插曲又产生了些许动摇,或许,她并不一定非得舍了这差事?
原本她还能在心中宽慰自己,不过是利用罢了,可如今,她走在回程的长巷,望着天边一抹残雪未化,忽然觉得,那句“利用”,已经说得似乎有些没底气了。
......
风穿过飞檐,拂动窗前垂落的流苏,带着一丝沉冷的香气。
一间古色古香的书房中,铜炉中香烟袅袅,案几上铺着女学讲义与一卷未曾誊完的律令条文。案后坐着一位身穿正四品官袍的女子,广袖收整,神色凝然。她不过二十七八,容貌清隽,不施脂粉却自有一派端肃之气。
她正是出身吴郡世家,行过女学三年,以第一名入凤阁,现任凤阁侍人吴向真。
她执笔未动,静静听着跪在面前的小太监回禀:“回吴大人,今日有人去冷宫打伤了里头的贵人,不过未等小人出手,便有人出面阻止,将人赶走了。”
吴向真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唔”了一声,眼神缓缓投向窗外那一枝缀雪的红梅,淡声问道:“是之前那个,给殿下送膳的宫人?”
“正是,小的查过,名唤陆云裳,是个孤女,背景清白。”
她轻轻将案前书页阖上,手指压住了上头的“谕旨草案”几个字,语气不急不缓:“闹事之人的嘴既然不干净,便帮她好好洗洗,另外,替那个小宫女把身后的那条尾巴处理干净。”
那小太监一惊,迟疑了一下:“吴大人,那人是……长公主那头的人。”
“本官知道。”吴向真声音平静,低头收整桌上的笔墨,“等会本官会去一趟长公主府,你放心去办。”
她这般平和的语气,倒更教人心惊。小太监大气不敢喘,只低头应是,连退了三步,才悄声退出门外。
屋中只剩她一人。
吴向真站起身,缓步走至窗前,望着那株雪中老梅,片刻未语。梅枝静默,覆雪如银,枝头斜逸一寸,宛若旧年残影。
许久,她才喃喃一声,几不可闻:“她还是像你啊。”
她自凤阁入仕十年,从未将心迹轻托于人,旁人只道她冷清寡言、不近人情,唯她自己知道,多少年来,尚膳局冷宫配膳名册,她都会亲自过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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