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声线柔顺恭敬,语气中满是诚惶诚恐,尾音却轻巧一转:“只是此事若真无半分因由,青柳姐姐……又为何动怒?又怎会在不当值的时辰,偏巧出现在此处?”
这话,似春风拂面,实则刀藏其中,一句比一句狠。
一句“主子的名讳”,轻描淡写便将昭阳长公主拉入棋盘之上,明知高位之人最忌牵涉宫闱私争,却偏要以“敬畏”之名提出来,叫旁人不能不多想。
而那句“不当值的时辰”,更是将青柳行踪定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旦解释,反倒像是心虚遮掩,愈辩愈黑。
明面上是小宫女一腔忠心,暗地里却是将人拽入泥沼,叫她越挣-扎越下沉。
青柳那平素最擅掩藏心绪的一双杏眼,此刻竟轻微闪躲,她眸光一转,忙低声笑道:“奴婢……是听闻今日御膳试茶,特意提前赶来候着,生怕怠慢了规矩。毕竟御膳之事,连一盏茶也不能出半分差错。”
话说得温顺得体,合情合理,可落在许宋耳中,却偏生出几分欲盖弥彰的味道。
她眉心微拧,眼底波澜终起,冷眼掠过一旁低眉顺目的青柳,心道好一招祸水东引,若非今日由她当值,此刻青柳怕已成事:“长公主何时对茶艺感兴趣的?既说此事与昭阳殿有关,那便请姑娘与老身一同前去,当面请示,省得旁人说尚食局冤枉了忠良之人。”
此话一出,青柳脸色一滞,笑意凝在唇边,片刻便垮了下去。她终是没再辩驳,低低应了声“是”,却在转身时狠狠瞪了陆云裳一眼,眼中寒意森然,早无半分温柔可言。
许宋冷冷收回目光,又看向还跪在地上的陆云裳,只见她一身茶水狼藉,神情惶然,面色仍冷,语调却稍缓了几分:“你先回去,换身干净衣裳。”
语气顿了顿,又道:“尚食局贡盏多日未用,积灰成片。既然你今早手脚不利摔了茶盏,正好罢了你今日差事,罚你将那一百二十口贡盏擦得锃亮。若再碎一只——哼,绝不轻饶!”
话音未落,戒尺已扬手落下,“啪”地一声脆响,直抽在青柳肩头。力道不轻,将她打得一个趔趄,踉跄数步,险些摔倒。
这一击雷霆万钧,却恰到好处,既敲山震虎,又点到为止。
“走吧。”许宋转身,不再多言。
“是,女官。”陆云裳低声应下,唇角挂着一丝未散的笑,明面上仍是眉眼低垂,看不出情绪。
她知道,许宋已然看出七分真伪,剩下三分,便要看青柳在长公主那边,如何作答了。
直到许宋和青柳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回廊尽头,她才扶着柴堆慢慢起身,后宫无风也能起浪,一句无心之言,便足以送人万劫不复。
——这一遭,险得很。
幸得许宋是淑妃的人,若是旁人必会将自己一并带去昭阳殿与青柳对质,届时无论自己说什么,都逃不过一死。
如今被罚去清洗御盏,表面看是责罚,实则却是保她一命。只是许宋此举,究竟是为了留她做日后的人证,还是为替淑妃封住长公主的后手——尚不得而知。
但无论如何,她总算暂避一劫。
只是这场风波落下,昭阳长公主那边——是彻底得罪死了。
但她确也不算说谎,至少不全是。长公主失势后,旧案如潮水般翻涌,“芳妃小产”一事也被重提。只怕青柳到死也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知道她取药的那些隐秘细节。
陆云裳低头一扫,看着身上那摔出来的一片湿红加两撮泥点子,微微蹙眉,看来是得先换套干净衣衫。
她穿过三道月洞门,回到宫婢宿房。门才一推开,潮霉气息扑面而来,屋内木板床靠墙一溜儿一字排开,被褥被整整齐齐叠好放在床头,陆云裳站在门口,看着这等光景,不禁生出几分恍惚。
睡惯了锦帐檀枕,如今转头钻回这苦窟,她突然生出一种“昔日丞相府,今朝狗窝铺”的落差感。
她的铺位在最里侧,紧挨着夜夜吱呀的破窗。陆云裳无声一笑,边解衣带,边想:前世为国谋策、掌权多年,翻手云覆手雨,如今竟又跌回这宫墙之中,真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染血的宫装被她随手丢进木桶,水花一溅,晕出一团浅红。她伸手去擦脸上沾染的血渍,水面倒映着她一副温顺无辜的模样,她缓缓伸出一指,轻贴水面,自额沿鼻,慢慢抚至唇角。
良久,她轻轻一笑。
声音软得像蜜,甜里却藏着针:“好一副……骗人的皮囊。”
前世也亏得这副骗人的皮囊,再加三分手段,她步步高升,从一介低婢攀至紫衣宰辅,封号加身,百官俯首。
风光?自然风光。
只是人到高处风也冷,她还未及看遍这山河锦绣,就叫人从背后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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