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只是看着刑场前那片人头攒动，嘴角慢慢扯出一点弧度，马上连命都没了，这点热，这点疼，又算得了什么。
汗臭、尘土与淡淡的血腥味交织在空气里，裹挟着躁动的人声席卷而来。
“逆臣陆云裳，祸乱朝纲，今奉圣命，行斩首之刑——！”
尖利的宣判声霎时激起一片叫好，碎瓦残石、烂菜叶如雨点般砸向行刑台。陆云裳不动，也不抬头，任这些脏东西落在肩上，再慢慢滑下去。她跪得笔直，囚衣下的脊背如旧日朝堂之上，只是此时的模样实在狼狈：黑发凌乱垂于胸-前，更映得那雪白颈后赤红的刑痕刺目。
她微眯着眼，望向那片喧哗汹涌的人海，耳边全是唾骂：
“当年你在朝堂之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可曾想到今日？”
“祸国妖女，今日总算伏法！”
“狐媚之身，国之蛊毒——死得其所！”
这些人，她认得。他们有的是当年伏地奉表、低眉顺眼的中书侍郎，有的是当年还收过她亲手批下调令的朝阁重臣，而今却骂得最是卖力。唾骂声浪里，她低低嗤笑一声，像在看一场丑剧，眼底嘲讽之色未藏半分：“这世家门阀，养狗倒是一把好手。只可惜，摇尾狂吠的模样太不体面了些。”
“你胡说什么？谁是狗！”台下一位朝中中书舍人大声质问道。
“谁应我，谁便是狗。”
一时哗然。
“荒唐！将死之人，还敢口出狂言！”
陆云裳朝那人冷冷望去，那人竟是不自觉后退一步。陆云裳见状，冷冷一笑，若她未败，此刻台下那些争先恐后骂她的嘴脸，怕是连抬头看她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时辰到——”
刺耳的司礼太监高声断喝，将陆云裳的神思猛然扯回现实。她微微侧首，顺声望去。天光炽烈，她却仍是一眼看见那楼阁帘后的金色身影，玉冠金衣，居高临下，正是当今新帝——楚璃。
这是她们第三次相见。
第一次，那女子还是冷宫弃子，避在御书房墙角，衣衫单薄，睫毛颤-抖如惊雀。
第二次，是她权掌六部，几近一人之下。那皇女站在她身后，低眉垂首，言听计从。
如今第三次，两人身份倒置，那人端坐帘后，一句“逆臣伏诛”，将她送至断头台上。
想到这里，陆云裳眼睫微垂，心中却终究泛起一丝难以抑制的不甘。
“行刑——！”
司礼太监一声断喝，刀斧手应声挥刃，寒光耀目，长刀自高空疾斩而下，带起一阵破风之响。
陆云裳眯眼仰望苍穹，只见一只苍鹰振翅掠过，翼影恰落在楚璃的冠冕之上，一想到楚璃也不过是个傀儡皇帝，不知能比自己多活几日，她忽然想笑，却只来得及扯了扯嘴角。
“咚！”
刽子手大刀落下，血光溅起三尺，滚烫热腥扑面而来，天地仿佛一瞬间寂静。剜骨般的剧痛令陆云裳的眼前猝然一黑，昏沉之中，她眼前忽地浮现出一阵白光......
"当啷——"
“死丫头还敢装死！”
木盘坠地之声击碎旧梦，粗粝的嗓音将陆云裳从黑暗中生生震醒。她猛地睁眼，一时间竟有些恍惚：这是阴司地府？莫非是被孟婆用汤碗砸了头？不然头怎么这么疼？
她本能地往后缩，却只觉背脊一凉，竟是靠着一捆潮湿的柴草，草茎刺得她脊背生疼。她垂眸一看，十指仍维持着临刑前死死扣住刑木的痉挛姿势，可那双手……小得出奇，软乎乎的，指缝间还嵌着细细的木刺，红肿微痛，像是……孩子的手？
她蹙眉，莫不是到了阎罗殿，也免不了肉身之痛？
她忙仰头四顾，欲寻黑白无常的身影，然而映入眼帘的，却不是勾-魂摄魄的鬼差，而是一个意想不到的熟人。
那人俯身拾盘，嘴里还嘟囔着“蠢手蠢脚的东西”，语气一如往昔般不假情面，神情却未见半分老态，脸上红润如初，眼角无纹，竟比记忆中更年轻几分。
陆云裳怔了怔，心底一个激灵。
尚食局的许掌膳？
她记得这张面孔，当年她初入宫闱，尚为最下等宫婢时，此人便在尚食局掌事，素来刻薄挑剔，但按理说，但算来此人如今早该年过花甲，为何这副模样竟似未曾老去？……
陆云裳不可置信的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臂，肌肤温热，血肉丰-盈，是活人！
心跳骤然加速，眼神迅速向旁处打量。
没有诏狱冰冷的石壁，没有沾满血污的粗布囚衣。映入眼帘的，是一处青砖铺地的小院，她身上穿着宫婢的旧制衣袍，虽然洗得泛白，袖口边也略有脱线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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