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熟悉的狠厉女声在床头响起,顾砚青霍然睁开眼睛。
看清头顶上方熟悉的床框,意识到自己所在之处,一个激灵,他猛的坐起来。
染着香薰的浅红色帐帘早已被人掀开,熟悉的一张妇人的脸的后面,是屋子唯唯诺诺的两个奴仆。
顾砚青眼眸暗了暗,喏喏地应了一声,不等奴仆们动手,自动而乖觉地把睡觉前放在床头的衣衫穿上。
妇人是顾砚青嫡母身边的张嬷嬷,进入顾家以来,向来是她负责管教顾砚青,顾砚青在她手上没少吃苦头。
“哟,醒了?我的大少爷,还以为你要睡到日晒三竿呢!侯爷家的世子都没你好命咧!”
顾砚青早已习惯她夹枪带棍的说话方式,低眉顺眼地垂着头,一副“听候发落”的温顺模样。
张嬷嬷这才缓了些口气:“昨日你无缘无故跑下车,让人以为我们顾府不懂管教,夫人罚你到祠堂抄写经书,面壁思过两日——”她拖长语调,讥讽地看着他:“请吧,大少爷。”
她后面派来伺候顾砚青的奴仆大气不敢出,其中一人本来想出声询问张嬷嬷,被另一人拉住,朝她摇头——既然要到祠堂罚跪抄经书,那朝食自然是不能用的。
自从一年前国师鹿永泉莅临顾府,顾砚青就开始了三天饿两顿的生活,对此毫无反抗的意图,跟在张嬷嬷后面,往那位于顾家后院的祠堂走去。
大清早,庭院里的黑暗依然浓郁,薄薄的天光自屋檐上方的厚重云层上方射出,弥散了些许地面的黑暗,能让人依稀看清脚下的道路和两边的走廊轮廓。
顾家众人尚未起床,朦胧黑暗里,只有洒扫奴婢扫地的沙沙声,若隐若现。
张嬷嬷一边走,一边骂:“都是些懒散骨头,扫个地都有气无力!一天天的不找骂都不行。”
骂完洒扫的,又回头瞪了一眼顾砚青:“也就某些个人命好,夫人心善大度,不与他计较他那贱婢母亲的出身,认在膝下,风吹雨打都受不着,不然,连贱奴都不如,还在田间地头刨食呢!”
她身后的青年低垂着头,无动于衷,一副乖觉认命的模样。
不是料想中的反应,张嬷嬷顿时就拉下了脸,不悦地道:“哼,果真是婊子生的,一点良心都没有……”
青年的身形一僵,垂在裤腿的手微微蜷屈。
见成功刺到了青年,张嬷嬷顿时身心舒畅,重新回过头来,笑道:“夫人待你恩重如山,你可得好好报答,被国师看上是你的福气,旁人可都羡慕着呢!”
福气?成为男宠的福气么?
低垂的头发下,顾砚青几乎忍不住冷笑出声。
一年前,霖国国师鹿永泉路过襄阳城,身为知府的顾砚青的生父顾修竹在府里设家宴款待对方,家中子女尽数出来作陪,丝竹宴舞后,鹿永泉一一探过几人命脉,皆是摇头,等到顾砚青时,却惊喜地睁大眼睛,随后却皱眉摇头:
“极阴之体!
“……可惜了,年岁太大。”
自此以后,这句话便开启了顾砚青的噩梦生涯,顾夫人认为鹿永泉看中了顾砚青——众所周知,霖国国师鹿永泉荤素不忌,喜好娈/童,手下长年在各地搜罗童男童女,供其玩乐。而那些获得国师青睐的男男女女,天分足够,运气也够的话,还有机会触及仙家秘法,成为修士,从此脱离凡尘俗世,步入修炼一途。
他们的家人,也水涨船高,平步青云。
可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如今圣上圣体日益衰败,越发依仗国师的丹药,顾修竹想往上升一升,对于国师鹿永泉来说,就是一句话的事。
顾夫人自觉找到了丈夫青云直上的捷径,对待顾砚青的态度霎时为之改变——原本,她找回顾砚青,不过是因为自己多年无法诞下男嗣,丈夫接连抬两门小妾,让她产生了危机感。
为了与那两个年轻貌美的新妇对抗,也为了宽慰丈夫,顾夫人命人把那个多年前扔给家仆带走的男婴找回,认在自己名下——虽然不是她亲生的,但毕竟是丈夫的血肉,这也是她当初虽然恨极却也不敢赶尽杀绝的原因。
此举果真笼络了丈夫的心,连去那两个妾室那边的时间都少了许多,顾夫人对待顾砚青虽然做不到亲近,但一应日常用度,皆依照府里的少爷小姐提供,吃食上更是不曾克扣。
而鹿永泉随口一句的“可惜了,年岁太大”,就此改变顾砚青在顾府的日子,即使是顾夫人,也不得不承认融合了丈夫与那个女人的脸的顾砚青极其貌美,鹿永泉看上顾砚青在她意料之内。
但顾砚青年岁太大了,没有男宠的模样,遭到鹿永泉的挑剔嫌弃,她便勒令厨房给顾砚青的饭食减半,聘了西席先生,教他琴棋书画,又聘了教坊老鸨,教他事人之术。
顾砚青曾经逃跑过一次,在两个月前老鸨刚给他上“第一课”的第二天——他总算是弄明白了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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