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挽站在原地,背包带勒得肩膀生疼。
“玻璃栈道?”父亲站在观景台入口,脸色突然变得煞白。他的恐高症像一尾深水鱼,平时沉在眼底看不见,此刻却猛地跃出水面。
“来都来了。”母亲小声劝慰。
叶挽看着父亲死死抓住栏杆的手指——那双手能修好漏水的龙头、组装复杂的书架,此刻却抖得像风中的枯枝。她忽然想起十二岁那年,父亲扛着她看元宵灯会,她怕高,把脸埋在他肩上闻到的淡淡机油味。
“你们去吧。”父亲摆摆手,声音突然苍老,“我在这等。”
叶活已经蹦跳着上了栈道,母亲犹豫地站在原地。叶挽想起了背包里的四张票——那是她熬夜抢到的VIP通道票,可以避开人流高峰。现在,它们在她手里成了一把钝刀,割着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走吧妈。”她听见自己说,“我扶您。”
玻璃栈道像一条剔透的伤痕,横贯在苍翠的山崖间。叶挽望着母亲的后颈——那里有几根白发藏在黑发里,像雪线悄悄爬上了山巅。
晚上,他们终于是在山顶餐厅吃了顿“奢侈”的晚餐。
“尝尝这个。”叶挽给父母各夹了一块岩耳炖土鸡,金黄的汤面上浮着翠绿葱花。
“这个也太贵了……”母亲条件反射地推拒,却在尝到第一口时睁大了眼睛。岩耳的鲜香在舌尖炸开,像某个被遗忘的夏天突然复活。
父亲默默把鸡肉又夹回叶挽碗里:“你吃。”
窗外,夕阳正把群峰染成赤金色。叶活突然举起手机:“姐,你站窗边,这儿风景不错,不给你拍一张。”
逆光中,叶挽的轮廓被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她想起攻略里最后一页写的话:“在天子山看日落,光会把人变成透明的。”
此刻,父亲破天荒地没有催促离开,母亲小口啜饮着热汤,叶活翻看着相机里糊掉的照片大呼小叫。叶挽望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那个总是委屈的影子,似乎变得模糊而柔软。
到家后的深夜,叶挽路过父母卧室,听见母亲压低的笑声。
门缝里漏出一线暖光,她看见母亲盘腿坐在床上,正把手机举给父亲看。屏幕上是她在玻璃栈道上张开双臂的照片,背后是万丈深渊,而她的笑容明亮得像是回到了二十岁。
“这张发朋友圈。”母亲小声说,手指在屏幕上轻点,“这张……留着当屏保。”
父亲凑过去看,突然指着某处:“我头发怎么翘起来了?”
“谁让你死活不肯戴帽子。”母亲笑着推他,动作很轻,怕吵醒什么似的。
叶挽退回黑暗里,想起母亲那台用了五年的旧手机,内存总是不够,却从没删过任何一张家庭照片。
叶挽的手机备忘录里,静静躺着一条未完成的草稿:【其实我知道你们看攻略时,不是在找路线,是在找我的影子——那个在图纸上画满箭头,却总在现实里迷路的——笨拙的自己】
窗外,七月的暴雨突然降临,雨滴敲在空调外机上,像某种摩尔斯电码。远处传来母亲催促吃早饭的呼唤,父亲新闻联播般的晨间播报,叶活走调的口哨声。
她按下删除键,起身向喧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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