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叶坐在院中,拄着头看向远处那个指挥下人的女子,一袭浅色衣裙,裙摆还染着血,但她镇定地拨动算筹,翻阅账目,分发对牌,在日影下闪闪发光。
邵小娘子,真厉害呢。
她轻松一笑,转身回到了客房。
衣袖中飞出一只尾羽耷拉的鸟雀,摇晃着身子,叽叽喳喳:“闷死啦!”
奚叶看着它抖抖身子,漂亮的尾羽复而翘起,又是一只望之动人的可爱小鸟了,手指不由自主抚摸过它蓬松的羽毛,声音如云烟飘渺:“杀了这只大妖,金力应当够用到下一重试炼,希望归去之时捏的那只人偶还活着。”
不然吓到了夫君可如何是好。
鸟雀满足地靠在她手心,几欲沉醉不醒,一开始并未在意她说的话,直到听到“归去”二字,才警惕地抬起头,它的声音清脆:“回到那个人身边吗?”
奚叶弯唇笑笑。
“是。”
她收回手,收拾好东西正要推门同邵云鸢告辞时,脑海里突然袭来一阵刺痛感,梵音嗡鸣,将她拖入无边无尽的黑暗中。
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幕是有人急急唤了她一声,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慌。
然而她如同静水深流中的一片叶子,无声无息地坠入深渊。
黑暗之中,奚叶睁开眼睛。
眼前是熟悉的阴暗诏狱,红光森森,墙壁悬挂着浸透血液的各式刑具,而她也被锁链锁在绞刑架上,皮肉翻开,痛感俱裂。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五重境。
她抬起头,环视了周围一圈。
真实得就如同亲历。
奚叶低低地笑了起来,哦不对,这本就是她上辈子死前的遭遇。
一行清泪自她脸颊滚落。
建德二十一年的冬天,皇帝病重,病弱太子监国,三皇子辅政。普天之下,已没有人能奈何这位昔日被圈禁如猪狗,现今权势滔天的三皇子。
而奚叶被他关进地室牢狱,日夜受尽折磨。他不许她睡觉,每天昏睡过去的一刹那就会被一盆冷水浇透,此外还有数不尽磋磨人的手段。
诏狱阴风阵阵,奚叶从回忆里抽身,看向大牢入口。
脚步声响起,来人迈着步子,走到她面前低头看着她,语气淡漠:“奚叶,你知错了吗?”
知错?她何错之有?
奚叶看着陌生又熟悉的谢春庭,缓缓笑起来,开口道:“敢问夫君,妾身做错了什么?”
已经长成喜怒不形于色的三皇子闻言看着她,眼神厌恶:“到了现在,你居然还死不悔改!”
死不悔改。
奚叶咳嗽几声,锁链随之晃动,越发嵌入皮骨之间,鲜血淋漓。
真实还是虚幻?
梦中还是实际?
痛意太过尖锐,周围的环境又如此真实,恍惚间奚叶觉得自己从没有死去,从没有在乱葬岗待过,死而复生不过是她做的一场幻梦。
她的耳边响起纶纶靡音,像要拖着她逃离这可怖的画面,去往极乐之地。
极乐之地。
奚叶用力喘息。
她的极乐之地,就是无边地狱。
她喘着气,呼吸渐渐微弱,强撑着与眼前的谢春庭对视,惨白的脸上裹挟着浓烈恨意:“殿下,你为什么不去死呢?”
许是这句话太超出谢春庭的预料,他的神情僵硬一瞬,敛下神色,脸庞冷漠得像罩了一层寒霜,一字一顿道:“即便本殿登上大位,你也不会是皇后。”
果然是一个只会走既定剧情的“殿下”。
在这一句前面,她当时是怎么说的。
嗯…她想起来了。
她问了一个问题:“殿下,陛下死后你会登临帝位吗?”
隔着漫长的岁月,当时在意的事情现在来看竟然显得那样可笑。
地室阴冷,奚叶的皮肤泛起涩意,她轻轻一笑,孱弱的身体轻轻颤抖。
殿下殿下殿下殿下。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奚叶艰难抬起手,锁链禁锢住的手腕处已经被勒出深深的血痕,铁链与皮肉共生,她转动双手,骨肉被锁链摩擦,发出“滋滋”的声音。
真美丽啊。
满室死寂中,“谢春庭”掀起眼皮看她,声音淡淡:“看来本殿同你之间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他拍掌唤来侍卫:“将十八道酷刑都给皇子妃试一遍,本殿倒要看看她什么时候肯求饶。”
所以这一重境,如五行之力一般钩连,为的是引出她的惧意吗?
拶刑加身,竹板夹住奚叶的手指渐渐收紧,她的眼眶不由自主渗出泪水,从眼角滚落,混着砸破的额头流下的血迹,面容恐怖,仿若八间地狱冤鬼。
“谢春庭”神情淡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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