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胆大妄为到说出这种话都不会感到害怕,他果然也没有任何责怪,只是被她的形容逗笑。
他当她已经烧到理智昏沉,笑过之后免不了担心。
商时序伸出手来,放上去之前有征求她意见:“我可以量下你的温度吗?”很客气绅士。
楼衔月莫名听懂了他在笑话她,有点不高兴的报复心。
她眨了眨眼,从被窝里探出头来,自动自觉靠近了他的掌心。
和滚烫的温度一并出现的,还有她的那句:“为什么要问?”
烧得确实严重,商时序第一反应是这个。
一点儿忧心,但医生还没有到,他不能在病人面前流露。
等思绪停顿,他才意识到她问了什么。“因为怕你不愿意。”他回答得很平静。
“不愿意什么?”
“不愿意亏欠我。”
问题又回到了原点。
商时序对答案心知肚明,他不想再听一遍,徒惹烦躁。
于是,他找理由站起来,但不料袖口被拉住。
楼衔月没有哭,只是眼眶周围有一片红肿,是昨夜留下的痕迹:“我没有。”
她没有力气,但这字字句句说得很重,很认真否认。
商时序没说信或者不信,只是问:“说这么多,渴不渴?”
可是他料错了她的坚持,因为袖口的力气没有变小,她抿着唇开始数:“送我回学校、给我撑伞、教我工作、在酒吧帮我……”
她数到最后,一会儿一会儿的咳嗽,但依旧要说:“我一直在亏欠你。”
“我知道。”商时序看出她坚持,无声轻叹。
他重新坐下来,握着她的手腕轻轻放回,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温和:“别说了,好不好,我知道的。”
楼衔月抿着唇,牙齿咬着,摇着头,“你不知道。”
他将手背贴在她侧脸上,阻止她继续乱动,好一会儿才低声道:“我看得清楚,我做的这一切让你觉得亏欠,你无所适从,你更怕我想挟恩自重,所以才拼了命要还。”
商时序说完,靠近她,弯下腰来,看那双怔住的眼,“我说的对不对?”
她当然没回答,他早有预料,但仍有失望。
大概是两分钟,她才问:“你现在不想我还?”
“当然不想。”
“你现在一定要我,要我心安理得地接受?”
商时序终于察觉到不对劲,因为她忽然落泪,没有任何前兆。
那双明亮透彻的眼睛里,一朵朵一蓬蓬坠落,满脸都是,擦也擦不干。
她已经病到语不成句,但他仍三番两次惹她哭。
他找不到原因,不知道问题所在,怎么说都不对,所以胸腔便都是自嘲。
嘲笑他自以为自己天生沉静,遇上所有事都不慌不忙,却偏偏在她身上束手无策。
他败下阵来,投降一样用指腹帮她抹泪。
他做这动作太笨拙,胜在耐心仔细。
再开口时,他嗓音轻到怕再吓到她,用不够标准的粤语哄她:“我同你讲对唔住好唔好?是我的错,我不会说话,我没学过,也没学好。”
但她眼泪还是一个劲的掉,断断续续,摇着头,将他衬衣袖子都沾湿。
商时序实在没办法了,眉眼无奈到松软,认命地弯腰,贴上她额头。
“病这么重还要和我怄气。”他垂着眼眸,只好生疏地剖析自己的内心,因为生疏,所以郑重其事。
“我会生气,是因为我不想你还。我不想你还,是因为还想和你有牵扯、有联系、有来往,还想同你继续说话、谈心,任何交集都好。”
商时序笑了笑,鼻尖太挺,呼吸都和她交融,声音沉得像耳语。
“所以,楼衔月,能不能不要和我划清界线。”
有咚咚一声。
靠太近,分辨不出来是谁身上的心跳。
但楼衔月的眼泪突兀停住,因为她眼睛睁得很大,像被相机定格住。
门铃声响起的恰到好处。
商时序不用如聆听枪声一样等她首肯,他移开眼睛,重新用指尖帮她擦拭完眼泪。
“医生来了,先别哭了,不然他要笑话你像小孩的,生病了只会哭鼻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那些话起作用了,楼衔月没有再阻止他站起来,乖得很安静。
他松了口气,站起来去开门。
能看出医生来得很匆忙,一头的汗,还背着个很大的药箱,像是把能用上的东西都带上了。
先量体温再做检查,她真的很乖,要抬手就抬手、要张嘴就张嘴、要听诊就任商时序帮忙掀起被子。
三十九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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