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是刁钻毒辣的日头,将人晒出个红脸黑皮,头昏眼花,魂魄与肉身分了家,也教人拍手称快。
皇城街道上,晏梅故步履淡然,翩翩然往文渊阁去。
他高抬起大袖,堪堪遮蔽烈日,难免还是让阳光刺得昏头,心想早知如此,还是该坐轿。
转念一想,这暖阳难得,该好好烤一烤浑身的潮湿,去去阴雨天的霉气。
于是垂下了袖子,慢走几步,冷不丁问:“杨阁老可审问了?”
赵迁在身后亦步亦趋跟随,往前一步不敢,退后一步不恭,分毫不差地隔开两步远,闻声立即便作答:“不曾。”
而后略顿一下,补充道:“杨阁老说,定要干爹您到场了,才可开审。”
闻言,晏梅故冷哼一声,嘴上没半点忌讳,骂骂咧咧,“老家伙。”
这话意味不明,让赵迁心中一惊,榆木脑袋左思右想掂量许久,马屁拍在了马蹄子上,说了句:“他这是尊敬干爹。”
而后那张丧气脸上平白添了几分讨好的笑。
阴间客赵迁从不笑脸示人,只有在晏梅故面前,可勉强笑上一笑。只不过长久不笑,看起来直冒傻气。
晏梅故原本脚步流利生风,腰肢挺拔有力,听了这话,却突然停了下来。赵迁险些撞上去,惊恐抬眸,正撞上了晏梅故阴冷的瞳孔,凉飕飕注视他。
赵迁呼吸一滞,浑身发寒。
他不知哪里说错了话,在这眼神儿中,犹豫要不要跪下请罪。可又实在不知,究竟哪里有罪。
刹那间,晏梅故将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肩膀骤然麻了,连脊梁骨也随着窜下去一股寒意。简直是,无常鬼遇上阎罗王,半点威风也杀尽了。
“干爹,儿子说错话了吗?”赵迁轻问,觑了眼晏梅故的脸色,却见其毫无怒意,只眼底戏谑,意味深长。
晏梅故紧捏住他的肩,顿了一顿,逐渐松了力道,将神色敛去,眯眼笑了起来,口气甚至称得上温和:“赵迁,你还是应当多读些书。”
意料之外的话,赵迁彻底愣住了。
他一时摸不着头脑,一时又无地自容,细细想起干爹总是苦劝他,不要一味睁开眼睛杀人,张开嘴吃饭,闭上眼睛睡觉,也该多读读史书,瞧瞧人世间究竟是个什么道理。
但他总觉得,管那么多做甚?
世间多少道理,也抵不过腰间一把锋利的绣春刀。他只要为干爹办好了差事,便是万事大吉了。
不过这下晏梅故笑劝他,赵迁即便再傻,也听出了言下之意。
恐怕他又头脑简单了。
于是极其谦虚地单膝跪地,仰起脸来,“请干爹赐教。”
晏梅故见状笑了笑,伸手拍拍他的榆木脑袋,叹他小小年纪,身手绝佳,胆气绝佳,可惜脑子却是锈的。
薅住他衣领,扯他起来,边走边说:“你以为,杨阁老不肯审问,是敬重我?”
赵迁一头雾水,傻愣愣的,“难道不是吗?”
正说话间,二人便踏进了文渊阁。
过了一重院落,老远便瞅见杨承晦站在当院儿,晒得老脸通红,仰天看了看就躲进了阴凉里。
晏梅故没着急过那道拱门,站定下来,含笑对赵迁淡淡道:“这位才是老奸巨猾,生怕担上一丝半点的干系。”
“杵在这儿,是等你干爹我,来当这个恶鬼呢。”说罢,低沉阴森咯咯笑了几声,扭头便迎了上去。
那脸色一变,脚步也凌厉起来,三两步就到了杨承晦面前。
嗓音清悦:“阁老来得早啊,咱家来迟了。”
赵迁听完傻眼了,浑身起鸡皮疙瘩,连怎么迈脚也忘了。
他满脸狐疑端详杨承晦,见其哈哈大笑,不急不慢地与晏梅故叙话,丝毫没有要审问奸细的严峻神色,仿佛今日只是寻常会面,没什么特别的。
不由觉得,干爹说的是对的。
杨承晦听晏梅故上来就讥讽自个儿,也不恼,呵呵笑两声,没事儿人似的,“哪儿的事,我才来。快进,快进。”
他在文渊阁办公,却说自己才来,这老狐狸。晏梅故摇了摇头,率先迈进去了。
正堂之上,五花大绑跪了一位年轻男子,素衣白面,很是斯文。他垂下脑袋,安静待着,只是晏梅故经过身边时,忽而喉咙中低低笑了。
晏梅故在他身边止步,微微斜睨。
那男子抬眼瞧来,四目相对,清秀的面容陡然狰狞,咳出口血沫儿啐在晏梅故衣摆上。
破口大骂:“死阉党,禽兽!”
不待晏梅故将话听尽,赵迁飞身一闪,揪住那男子衣领,一拳砸在他侧脸上。
血沫儿成了血珠子,喷了一地。
晏梅故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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