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弓相绞,一方拉,一方扯,二人角力间剑拔弩张。
易枕清咬牙屏息抬眸,只见眼前男子高大挺拔肩背如松,凤目含威不怒自矜,可谓是通身的气派。
男子亦蹙眉敛眸,默不出声地看着眼前这个瘦弱少年郎。
六合帽下,一张稚气未脱的脸正倔强不忿瞪视着他,最多十四五岁。
多久没遇见敢直视自己的人了?
男子胸中火起。
他已经单骑追踪鹿群两日,箭囊将空,眼看功成却被这黄口小儿坏了好事。
“为何坏我好事?”他腕上一挣,弓箭铁鞭传来的暗劲震得易枕清踉跄半步,腰际狮头金铃随之泠泠作响。
男子被那铃音勾得扫了一眼。
“素日猎些山鸡野兔便罢,白鹿通灵亦不谈,”她攥紧鞭柄,“它这么玲珑可爱,平白射杀岂不残忍,你也忍心?”
“我喜欢,不行么。”他竟耐着性子答了,自己都觉得稀奇。
“喜欢?”易枕清嗤笑,“真心喜欢才不是强行霸占或者肆意杀虐,而是护它自在逍遥!”
易枕清扬颌指向雾霭深处:“你喜欢它,它喜欢自由,它眼下自在了,你该欢喜才是。”
男子无语反笑,被她一本正经的歪理气得七窍生烟。
“告辞。”易枕清收鞭缠腰,拍拍手转身欲走,“天快亮了,这位大哥你也请回吧。”
“站住。”身后嗓音冷冽,“你叫什名谁,家从何处。”
易枕清脚底抹油正要开溜,倏地眼珠一转。
她背身挥手,脆生生甩下一句:“记好了!小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乃京城易氏武馆大弟子,秦观禄!”
话音未落,人已如脱兔窜入晨雾。
*
【啪。】
青花斗彩茶杯落到地上裂开,茶汤溅湿青砖。
秦观禄霍然起身,急忙唤下人来扫:“师父可烫着?”
“嗨,老喽老喽……”易扬笑呵呵摆手,轻轻转动手腕,“这春分后地气上涌,这骨头缝里就跟蚂蚁钻似的,使不上力气,旧疾罢了。”
秦观禄派人取来艾柱点燃,便默然跪坐,将艾柱凑近易扬膝头三阴交穴,凝眉敛神为他耐心灼灸。
易扬垂眸看着自己这个一向不苟言笑却心中有乾坤的大弟子,满意地垂眸点头。
他一直相信,人心是可以被感化的。
易扬换腿时嗟叹一声:“此次护驾之事,定要谨守本分。无官无职的,莫做那出头鸟。”
“徒儿明白。”秦观禄垂着眸子,艾烟熏得他眉眼微眯,常年习武的坚实肩背将月白长衫撑起流畅肩线。
易扬眺向远方,轻轻摇头:“他们使不了咱们的枪……”叹息混着艾草味弥散,“咱们也端不起他们的碗。”
秦观禄知道师父心中的烦闷,此次随驾看上去至上光荣,可实为烫手山芋。师父想远离朝堂之事,可皇命难违,岂非他可推脱。
“这近一年来,我知你心中一直挂念着风儿……”易扬话音未落,秦观禄手中的艾柱便一颤,那袅袅上浮的烟柱也随之扭出歪线。
易扬瞧着那缕乱烟,不由轻哂:“风儿也不小了,林馆主的女儿小她一岁,下月都要出阁了,等这疯丫头回来,我便给你们把婚事定了,也该有个人好好管束她了。”
“但凭师父安排。”
秦观禄背脊又挺直些,面上依旧静水无波。
“大小姐从岭南回来了!还有晏师兄!”
林来人还没跑进正堂,声便在廊外欢嚷起来。
易扬一时激动,急忙抽了腿疾步而出,袍角飞起。
秦观禄指间艾柱啪地落地,心腔先是紧得一时呼吸不得,继而只觉大小姐那三个字震得他胸腔发麻,气血翻涌。
刚发懵地想起身,却踉跄一下,跪到那未燃尽的艾柱之上,炙热的艾柱顿时将他袍角钻了个大洞,膝头灼痛却浑然不觉。
他将滑至胸前的长辫向后一甩,利落起身也迎了出去。
*
“爹——”
易枕清眼尖,瞧见易扬鬓角又添新霜,鼻头一酸,一头扎进他怀里。
“你这坏丫头还知道回来啊,不过就是一巴掌,你就敢跑岭南那么远!”
易扬拍她后背啪啪响,手臂却箍得更紧。
“下次爹再打我,我还跑,”易枕清挣出来,叉腰皱鼻:“跑蒙古去!”
“你敢!”易扬气得胡子都要飞起来,一只铁手就要装模作样落下。
易枕清笑躲着乱窜,倏地撞进一个灌满艾香气的结实怀抱中。
俏皮笑意犹噙在唇角,从那人怀中抬眼时却呼吸一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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