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庭审是个简单的案件,内容也无看点,观众席上只坐了寥寥几人,基本是前来观摩学习的法学生。
韩泽文带着江赦在旁听席最后一排就座。
法官身着黑袍敲了一下法槌,开庭前尚在交头接耳的学生肃静下来。
“你看一下被告席上那个人眼不眼熟。”韩泽文压低声音问道。
江赦迷茫的目光首先投向左侧原告桌边的金色铭牌,又看向书记员桌上的铭牌,离得距离比较远,他眯着眼仔细分辨了一下,还是看不清,他后挪了一下脚,打算站起来看。
“……”
为了避免因扰乱法庭被赶出门去,在江赦站起前,韩泽文眼疾手快地拉住他的胳膊,低声道:“最右边那张桌子。”
“哦……”江赦听话地跳过观察书记员的铭牌,努力辨认坐在被告席上的那个男人。
男人胡子拉碴的,随意套了件起球的毛衣,紧张地弓背,双手交叉在桌上用力攥紧,东张西望地不知在找什么人。
江赦轻轻地摇了摇头,对这个人没什么印象。
韩泽文轻声在江赦的耳边说出一个名字。
名字有点耳熟,所以江赦起初以为是哪个明星。
“赵午,他很出名吗?”
长得这么磕碜,难道是谐星?
“……”
“……他是七年前给你打官司的那个律师。”
最后一排座位只坐了他们两个,韩泽文眼睛盯着正在宣读法庭流程纪律的法官,底下却悄摸摸伸手盖住江赦的手背。
“记性这么差,一点也不记得了吗?”
江赦沉默了一下才说:“其实我只见过他两面。七年前,我打伤人后,他主动找到我们,说是可以免费为我们提供法律援助,还给我们看了他的证件,但后来每次去镇里他的办公室,都是他的学生接待的我们,开庭前我才又见到他,为了把小薇的伤情鉴定书和调查…证……”
“调查取证申请是你们自己写的?”韩泽文眉峰一皱,“这什么狗屁律师?”
“嗯,有一次我和小婉姐在茶水间等了一个下午,那个律师也没有抽出空来,招待我们的学生实在不忍心,偷偷和我们说要抓紧时间去申请取证,否则开庭前证据不足,败诉风险会大大增加。”
韩泽文听着这些话,手不自觉的收紧,一腔无名之火腾地升起,对方明显一开始就是收了原告的钱,根本没想要认真接待这个案子。
事情已经过去很久,江赦淡然地将韩泽文的手包起来,示意他冷静,继续道:“我们曾经也想过要换律师,刚提出想法,他就故作沉重地摆出一堆诉讼材料和证据,说他为我们这个案子一直在准备调查,把手上好几个案子都搁置了,又苦口婆心劝我们不要庭前临时更换律师,我们当时也以为错怪了一个认真负责的好律师……”
“然后他就卷着材料跑了,是吗?”韩泽文压抑着怒气,看向被告席。
要不是诉讼时效已过,赵午身上的腌臜黑历史绝不仅有如今这庭上涉案金额几十万的受贿罪。
去年赵午故技重施,借职务之便,向对方当事人索取了八十万的封口费,又私下秘密损毁了关键证据。风平浪静地过了半年,没想到却被那个败诉的大字不识的文盲当事人再次对他提起诉讼,并且对方请的还是目前国内顶尖律所云川的律师。
虽说来的是个初出茅庐的新手律师,但能进云川的人,哪个不是身经百战的佼佼者,名校经历只是他们最基本的门槛,各地知名律所的实习经历和过硬的案件分析能力才铸就了他们令人闻风丧胆的庭辩魄力。
赵午想破了头也想不出到底得罪哪路大神,最近在诉讼时限内被自己坑过的人都接二连三地先后提起了诉讼,一头雾水连吃了好几个官司,却连求饶的源头都找不到。
一开始他还试图反抗,他好歹也从业律师行业二十几年,怎么还能被一个菜鸟给击垮了不成,但对方不仅油盐不进,手段雷霆,也不屑隐瞒真实目的——不惜一切代价,就是要把自己送进监狱为止。
案件脉络很清晰,证据确凿,双方实力悬殊,庭审一个小时就利落结束,原告当事人再三谢过天降正义的年轻小律师,拿回了当初被诬告赔付的欠款。
“师父!”年轻小律师言语沉稳、姿态老成地送走白发苍苍的当事人,又原形毕露地满脸兴奋地跑过来,“师父,我表现的不错吧!”
“很好很好,跟之前那个记错开庭时间顶着一头鸟窝上庭,和忘记提醒当事人导致漏交上诉费的小菜鸟简直判若两人。”韩泽文笑了笑。
“师父……您也太不给我面子了吧,在别人面前就揭我的短。”
蒋道黎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他身上还穿着没来得及更换的宽大的律师袍,浅色衬衫上是暗红色领巾,青年的身姿挺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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