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锡元一直偏爱南曲,也认为《西厢记》的词曲文笔比之经典的《牡丹亭》显得平淡许多,可今朝他点的戏偏是一折《西厢记·佳期》。
庭前望过去,戏台在游廊山石间,台上的人已经唱起来。水袖如烟,行动如水波灵动流转,南曲多唱情爱,由婉转优美的水磨腔调一唱三叹地道出来,自是赏心悦事。
东道主的主场,主人总归先到。
秦朝颜和许锡元今日是二十多年后的头一遭碰面。流年似水,二人却都似在时光里拿了豁免权,她朱颜未改,他风华仍在。
许锡元如当年的翩翩风流,望连廊的那端,好似时光隧道翻起往昔的画片,多情人颇多感慨,脱口只能是别来无恙。
“月明如水浸楼台……月移花影玉人来”。
戏里唱词字字千回百转,戏外佳偶作怨侣的那天已经覆水难收,先失望的人怕连遗憾都不会有。
秦朝颜平淡如水地甚至没有回应许锡元的寒暄,且懒得纠正他“朝颜”的称呼,耳畔咿咿呀呀婉约流转的谈情说爱,她唯叹人大抵秉性难移,只说先入座。
别不过的都是命,今朝她只想顾全大局,给女儿一个体面,这也是她肯请来许锡元的目的。
事实亦如此,没人比他更能胜任这个任务。刻在骨子里的富贵习气,想藏都藏不住,也唯有这一份自然流露的背书,最能让一切虚妄的不攻自破。
许娇娥这一秒方觉察昆曲的好,缠绵的音调,再冷场的氛围也不会彻底冷掉,而她实在不晓得怎么暖场这对熟悉的陌生人,这些年她和父母都不多亲近,早习惯亲缘关系里各自安好的角色位置。
好在不多时,陈熹和父母也就到了。
侍者将他们引到厅前,许锡元手里的茶盏落下,许娇娥先起身来,两家正式会面。
许锡元这厢东道的礼节与主场的自如。
陈立新客套,倒是我们本地几十年的老土著还不晓得有这样别有洞天的地方。
许锡元闲适笑言陈先生专其事,自是无逸。
洪霞得对方绅士的招呼,一下还真给许锡元的派头怔住,难得一点怯。不同于陈立新的严肃和文气,眼前气定神闲游刃有余的人,且不论丝毫不见岁月磨砺的好皮相,简单一件经典花纹藏青色青果领毛衣,举手投足是份与生俱来的闲淡与落拓,一眼便是当之无愧的老钱公子哥。
也到底偏感性主导的女性化视角,她想是明白秦朝颜曾经是怎样能那样远嫁的魄力。试问还能迷信爱情的年纪上,遇着这样一位风流倜傥的公子哥,谁不会祈望一份金玉良缘。更可惜,早离了神的人,便是如今这么前后比肩一站,依旧赏心悦目极了的一对,实在看的人无端遗憾。
秦朝颜今日剪裁合体的深灰羊绒套装搭配一套低调温柔的澳白珍珠配饰,冷而不淡,交际起来亦是,礼貌却不多情绪地邀请洪霞入座。
宴席中,许锡元始终适当的闲话,江南文韵,两岸城市变化。待客的分寸恰到好处。
席末,上了第一道热茶的空当,陈立新男方家长的自觉,终归起头今日的正题。借着许先生的款待,我还是要提一提孩子们的事,我们两家今朝能有幸在这里一聚,正是因着孩子们的缘份。
许锡元闲适饮下一口热茶,了然的神色应和,老公子的神闲,并不避讳什么,“我其实不算个合格的父亲,也实在对不住娇娥母女两个,让她们受了很多委屈。”
“今天这出戏,唱得不错,有些时候,我们倒还不如老祖宗的豁达开通。”许锡元拿起温热的帕子揩了揩手,“我家老太太还在的时候,是最看重孙女的。她交代我娇娥的事情,由她自己做主,她不想回澳门由她,要做什么工作也由她自己选,尤其不能拿她的婚姻做利益交换。所以原则上,我是不愿干涉她的自由的。”
“惭愧地说,朝颜是我曾经明媒正娶的妻子,许娇娥更是我嫡亲也唯一的女儿,有些事上我当然还是必须过问一二。”
话中的机锋,陈立新和洪霞顷刻也明了。陈立新应和父母的责任,洪霞母亲的角色,同秦朝颜家常般歉仄几句再亮明陈家的态度。
秦朝颜听这些漂亮话依旧不大买账,没多少波澜,日子从来不是嘴上过的,当真柴米油盐磕磕绊绊经营起来才是见真章。
席上没了话语权的两个孩子辈悄悄的眉眼官司,安静听着两家父母言语间的较量,心里一时没底。尤其假把式的许小姐,眼下不敢妄动。
“我对她没多少期望,平安顺遂就是上上大吉的。有一天真谈婚论嫁,我也只是希望她遇到个能珍惜尊重她的人家,她过得称心最实在。”秦朝颜瞧许娇娥一眼,“我还是给她宠惯坏了,也是没有赢得过孩子的父母,随她去罢。”
将心比心,洪霞是能了解母亲为女儿筹谋的心意。
不多言,她从包里拿出一只檀木盒子,里头一对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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