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千里迢迢进京选秀,因为银两不全,船家拒绝让杏贞登船。索性同船有个要进京述职的官员,看杏贞和她妹妹可怜,给她们付了船费不说,还多给了她们些赶路钱。
妹妹接了钱,连声道谢。杏贞却是不语,她看着手中的银元,心想,她将来要用多少情分,才能偿还?
杏贞家道中落,她和妹妹身上衣饰在诸位贵女间自然是寒碜的。妹妹轻轻拉了拉杏贞的衣角,怯怯地:“姐姐,我们可能……”
妹妹话没说完,已经低下了头。杏贞当然知道,人靠衣装马靠鞍。她们服饰简朴,自然是会被比下去的。
可是现在选秀,也不是全看好颜色的。皇上要的,还有旗女的出身。她家虽然落魄,过去也是尚过郡主,流了爱新觉罗血脉的。
杏贞用这话安慰了妹妹,凝神望着天。四角的天空、单调的朱墙,但若是进不了宫,才是真正的一辈子看不到指望。她和妹妹,一定是要有人进宫,来延续家族的荣光。
就在这时,杏贞视线里单调的红中,出现一抹鹅黄青绿。那是一个美丽的女人,身上唯一的艳色只有那红果似的耳环和丹朱点唇。
很有名气的格格,满洲大姓钮祜禄家的。旁人认出来这位格格,已经开始窃窃私语:这是世代都有和皇家联姻的,这般来,肯定是奔着空悬的后位。
杏贞垂眸,不甘地想:有人苦求不得,有人板上钉钉。
杏贞的麻烦远没有结束,她和那位钮祜禄氏的贵女,居然在一块。理所当然,所有人都当了陪衬。
也许是因为,这就是她生命最后离荣华富贵最近的时候,让杏贞忍不住失礼,试图将这富贵的缩影收尽眼底。
杏贞微微侧身,看着身边那位对香囊依然不屑一顾,头颅微微仰着的格格。选秀不报姓名,只报出身,到现在杏贞都只知道,她说钮祜禄氏的。
明明是一身生机勃勃的配色,草长莺飞二月天。可这女子却沉静得有些冷了,让人想起万物生枯的寒冬。
在钮祜禄看向她前,杏贞先移开了眼神。低下头暗自想着,真是奇怪,出生钟鸣鼎盛之家,这位格格有什么不满意?不然怎么自带一身寒风肃杀之气?
杏贞收回眼神,又如旁人谦恭低下头,只是眼皮不住往上挑。她看见,明黄的盘龙,和深黑的青天海水。
坊间传闻,咸丰帝和恭亲王两人夺嫡激烈。两人间矛盾严重到道光帝不得不在传位诏书上,传位于皇四子,晋封皇六子为亲王。现在看来,确实传言不属实,都好的帮忙选秀了。
杏贞控制不住,勾起嘲讽的弧度。不过等她落选,这天家兄弟,也和她无关了。就在杏贞已经不抱希望时,就听见那个恭亲王玩味的声音:
“叶赫那拉?对,就是你,抬头。”
杏贞抬起头,终于直面了端坐台上的那两人。恭亲王扭头对自己的哥哥说:“喏,不是错觉吧,刚刚就是她。”
这时,杏贞才意识到,自己殿前失仪了——她已经站直了腰,平视皇帝。两侧的秀女们战战兢兢,无人敢轻举妄动,看看是哪家的倒霉蛋。
咸丰脸上没有表现出任何倾向,只是发话:“有什么才艺么?”
杏贞哪有什么才艺!如果说家道中落,替人做绣花补贴家用,也算的话,那倒确有一门拿手活!可显然,这不是后妃讨好皇帝的法子。
“会做诗。”杏贞不太会汉话,用满语念诗,倒不如说是学关外,唱歌。但诗……杏贞下船时,那位大人确实写诗一首,祝她们姐妹顺利。
“听听。”依然是恭亲王越俎代庖。
“天生带瑞霞,
一点照灵芽。
自有青云路,
福如阆苑花。”
一首诗毕,咸丰还是看不见喜乐,恭亲王却笑得大鼓掌:“这丫头有意思,自己夸自己呢。要我说,你不如就收下她,也当个乐子。”
峰回路转,杏贞不可置信睁大眼睛。鬼使神差,她像是终于意识到自己该害臊,低下头。这时,杏贞余光撞进了一双平静的眼睛。
那个钮祜禄氏的格格,就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就算现在被杏贞抓了个正着,眼睛也不躲闪。她这样看了杏贞许久,终于慢慢收回她的眼神,看不清思绪。
“赐香囊。”
杏贞来不及多想,连忙接过了那个香囊。原以为选秀必然落空,无颜回家见母亲,没想到她居然还有这样的机遇!
只要她进了宫,母亲也不用在去做针线补贴家用,可以安安心心享受过去那富贵日子。道光帝当年节俭,他一个贵人的行李都可以包三车。咸丰帝只会有过而无不及。
妹妹还是落了选,可是她和杏贞本就是为了博一个出路,才来选秀的。既然如今目的达到,自然该庆祝才是。
“两位格格,等等。”一位侍女叫住了两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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