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们两个第一次见面。
湍急的河水很冷,被救上岸的时候,男孩浑身都在颤抖,湿漉漉的头发贴在他的脸颊上,失去血色的脸比他从嘴里呵出的雾气还要苍白。
他像一个恐惧的被人遗弃的毛绒玩具熊。埃里奥想。
毛茸茸湿漉漉的男孩伸着手紧紧抓住他的胳膊,似乎埃里奥成了他唯一的救命稻草。颤抖的肌肉和湿冷的皮肤温度透过男孩的衣服传递给埃里奥。
他看起来害怕极了。埃里奥想。
在水里的时候也是,男孩像一支藤蔓缠绕在他身上,拼命汲取活着的可能性,他看起来脆弱单薄,但在生死边缘爆发出的挣扎却令人意外。
这个男孩甚至一直都是清醒的,即使呛水,也固执地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写满了恐惧和惊慌,却唯独没有放弃。
即使是被他岸上的同伴推下水,他也不会放弃向他们求救,似乎对于这个男孩来说,一切都不重要,他要尽全力保证自己活下来。
战时的死亡和寂灭是司空见惯的,相比之下,这种不论怎样都要拼命活下来的坚韧更让他陌生。
埃里奥说不准自己是不是被这个男孩的这种执著所感染,他甚至从对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一个因为死亡的恐惧而无法停止颤抖的男孩却也无时无刻不为了活着而努力。
瑞·霍华德为他们两个拿来了干燥的衣物,从埃里奥他们暂居的河岸望去,已经看不到对面推这个男孩下水的那些人了。
少年的眼睛睁得很大,神情是没有完全散去的惊慌,但埃里奥却从他黑漆漆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谢谢……”少年说话的时候几乎只有气音,他的喉咙里仍然充斥着因为呼救和呛咳后的血肿,他声音嘶哑地报上自己的名字:“我是克里汀·约克。”
说话的时候,少年依然紧紧拉着埃里奥的胳膊,瑞·霍华德在他们两个人身边架起了火堆。埃里奥感觉自己身上的寒冷正在被慢慢驱散,这让他的感知逐渐恢复。
埃里奥垂头看着少年拥着自己的手臂,在两人皮肤挨在一起的位置传出疼痛。
少年克里汀随着埃里奥的目光看去,意识到了什么,慢慢松开自己的手指,露出了他掌心中间的东西。
一枚吊坠。不明材质的石头被切割成符合几何美学的棱体。
穿过它的链条还有一部分连接在上面,切口十分不平整。
埃里奥一点都不怀疑那是少年克里汀在挣扎时扯断的,为了牢牢握住这枚吊坠,他甚至在求救时都没有完全张开自己的手掌。因为长时间的捏握,吊坠的线条紧紧陷进少年克里汀的皮肤里,他的掌心里都印上了吊坠的样子。
瑞好奇的目光落在那枚吊坠上:“这是什么?”
一个能让少年克里汀在性命攸关时都不愿放弃的东西,应该是很重要的,但是令埃里奥感到意外的是,面前的男孩脸色踌躇,对他们说道:“我不知道。听他们说是偷来的,能卖个好价钱……”
或许正是因为这条项链的归属才让这个男孩被推下河水,埃里奥心想,但这值得搭上性命吗?
“但我总觉得,我认识这个吊坠。”少年克里汀说:“或许,我认识这个吊坠的主人。但我不记得过去的事了。”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埃里奥,一点都不懂得遮掩,似乎跟他讲话的人能直接从他的眼睛一直望到他心底似的。
埃里奥认为他没有说谎。
反而是瑞在一旁看着克里汀和他的吊坠:“他们偷了别人的东西,你又偷了他们的东西。说到底,你就是想要这个吊坠。”
少年克里汀的脸肉眼可见地涨红了,他小声辩解:“我没有。我想把它还回去,但那里已经是战区了。”他说着说着声音逐渐小下去,似乎认为自己的解释不足以令人相信,于是少年克里汀转向沉默的埃里奥的方向,拉过埃里奥的手,将吊坠放在他的手心:“你救了我,这个吊坠送给你。”
瑞在一旁叽叽喳喳:“我们不要小偷的东西。”
少年克里汀的脸从红色的又逐渐变成白色的,他似乎无法为自己的行为辩解说自己不是小偷,但又不甘被瑞·霍华德误会,着急的他泪意上涌,一双将哭不哭的眼睛求助似的盯着埃里奥。
埃里奥合起手指,将吊坠拢在掌心,制止了瑞不礼貌的发言,对克里汀说:“我知道了。”
少年克里汀似乎为埃里奥的这句认可而松了一口气,他试着松开紧握着埃里奥的手,可被水淹没的窒息感与恐惧却在此刻翻涌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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