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糊中,她缓缓张嘴,沙哑的声音从干裂的双唇漏出:“水……”
“……来了!”那声音像被惊了一下,短暂的怔愣后,卓箱急促地回答道。
很快,冰凉湿润的碗沿贴在了她的嘴边。一沾到水,灵寿便急急地撞了上去,牙齿磕在碗边,发出清脆声音。
卓箱“暧”了一声,一手稳稳捏着碗,一手扶住灵寿的头轻轻抬起,把水一点一点灌了进去。细小的水流慢慢灌进嘴里,喂了很久,他面上无一丝不耐之色。
门突然开了,商二娘风尘仆仆地进了屋,眉宇间尽是疲惫。
“你怎么照顾的?把永娘渴成这样。”她皱眉道,本就苍白的面孔因为连日操劳,更是蒙上了一层灰。
卓箱这几日一直在床边盯着,除了换药和擦洗身体更衣,都不曾离开。灵寿一日就要喂十几次水,他只能断断续续地浅眠,眼下也是一层青灰。
闻言他也不辩驳,只继续喂着水。
商二娘卸下手中兵刃,脱掉沾血的披风,走到床边坐下,担忧地看着灵寿。
卓箱手上没停:“刘怀的事……”
“刘家已经被掏了个空,这么多年的心血,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商二娘轻声说。
这几天,都是她在外奔波,千面谱在长安的暗桩“刘怀”虽已被诛,可其他的小鱼小虾仍在作乱,她那一对鸳鸯钺都卷了刃。
如今,江湖上正流传,昔日的“鬼娘子”又复出了。
她握住灵寿的手,那只白皙光洁,曾无一丝伤疤的手掌现在缠着纱布,隐隐透出血色,商二娘虚虚握着,不敢用力:“长安不能待了。”
刘宅大火,官府给出的结论是刘怀急病而亡,死的时候,顺便把家也烧没了。这结论荒诞,只是如今,早已致仕的刘怀的死亡,已经没有多少人在意。
洛阳陷落后,朝堂上一片混乱,城中更是人心惶惶。阴阳桥消息灵通,许多门派已经在准备转移,街道上也冷清许多。
商二娘也做好了准备。她打算带着灵寿和商小姜去成都,那里远离纷争,也富庶繁华,叫两个女郎平平安安过一生,便很好。
她少年时与友人行侠仗义,中年对抗千面谱,随着战友一个个离去,她决定放过自己,不再陷入执念。
如今奸佞当道,朝廷腐败,圣人昏庸,前两日又下令杀了前线的大将。再不逃跑,难道让徐中丞的女儿也跟着长安一起被灭?
她嘴角勾起一个讽刺笑容,含着悲苦和哀凄。
“长安还能再撑些日子,等灵寿醒来将伤养好些,咱们便启程。”商二娘道。
只是卓箱并不同去,“再待一阵子,她再不醒我就先走了。”也不讲自己要去哪儿。商二娘知道他古怪性子,只叹口气不再多说。
她只是奇道:“几年不见,小卓你的脸……现在倒是不用带面具了。”
卓箱点点头:“是了,别人都是戴面具伪装,哪有我这样,摘面具隐藏身份的。”
两日后,灵寿终于醒来。身边是商小姜,灵寿刚睁眼,便被她惊喜的叫声吓得一抖,身上伤口被扯到,一时间龇牙咧嘴,脸也皱成一团。
她一看清商小姜面孔,更是吓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你这……”一开口,嗓子辣痛,像被烟熏了一般,声音像鸭子,暗哑难听。
商小姜赶紧拉住她安抚,只是效果不太好。
卓箱进门时,就看到一伤残娘子和一健壮娘子正激烈拉扯。他赶紧制止道:“徐娘子,这个是真的!”
灵寿刚醒来,仍精神恍惚,听了卓箱这一句,慢慢停了下来。
商小姜听卓箱这一句,也反应过来,她拉着灵寿的手,撒娇道:“灵寿,那假货的标记在哪儿?你若不信,我掀开来给你证明。”说罢便拉着自己衣服要解开。
灵寿迟钝地思索,鼻间已经没有那诡异的琼花香味,她呆愣片刻,终于想到那位置,她张了张嘴,不好意思道:“罢了,不用了,我信你。”
商小姜嘻嘻一笑,挽住灵寿。
醒过来之后,全身疼痛愈加明显,只是身体上的疼痛,怎么比得上心中的苦。
灵寿垂头半晌,其他人见她如此情状,也不敢说话,满室寂静。
“洛阳陷落了,我阿爷也……是与不是?”她自己打破沉默。
卓箱脸色一变,讲不出话。
倒是商小姜接道:“是,灵寿,我知你心里苦,你想哭就哭吧。”
灵寿不接话,也不流泪,只说:“现在就剩我孤零零一人了,我还能做什么呢?”
前十七年人生,灵寿无忧无虑,最大的烦恼便是阿爷不叫自己撒野太过,时不时把自己关在家中念书。
他说外面危险,认为灵寿一直如此,总会吃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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