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到长安的官道，平时即使在夜晚，也时常有车马商队通行。
因逼近洛阳的叛军，民间人心惶惶，如今盗匪横行，白日里鲜有人出城。
灵寿狠夹马肚子，瘦骨嶙峋的老马跑了半宿，体力不支，扬起头嘶鸣起来，嘶声暗哑。她叹了口气，摸了摸老马干枯褪色的鬃毛，降下速度慢行。
“这么大年纪，还要跑这一遭，辛苦你了。”到长安还需好几日，灵寿用手一下下地梳理马鬃，在老马咕噜噜的满足声中，一人一马向着长安前进。
四周寂静，无人相伴相谈，神思浮动，灵寿回想起昨日。
逢此大乱，洛阳城也不复往日繁华，街道上飘荡着烧焦的布帛，脚下的青石板渗着暗红，冷风穿街而过，昔日神都竟成空城。
叛军一路所向披靡，中原数城多年太平，面对训练有素的叛军节节败退，根本无力抵挡。
数日前，城中召集百姓组成民兵，但无异于杯水车薪，所有人都知道，洛阳的陷落已是板上钉钉之事。
知道洛阳守不住，徐中丞反而平静下来，他遣散家中侍从，照旧维持城中秩序。
他只道：“能救一个算一个，洛阳城一日不破，我就还是这里的父母官。”
可昨日他却十分异常，眉宇间盈满焦急之色，不时探听有无访客，似是在等待什么人来。
黄昏已至，徐中丞叫来女儿，他亲自牵来一匹老马，这马老得走路都颤颤巍巍，但灵寿知道，城中马匹皆被征去抗击叛军，能搜罗出这老家伙已是很不容易。
徐中丞亲自将女儿扶上马，就像儿时带她去踏青一样，孩儿个子小，就要大人扶上去。
他将一个重重的包袱递上：“背好了，绑的紧些。”
“阿爷，我不要走，我不想……”灵寿哀求。
“这里面的书籍卷轴，都是记录洛阳城的各项资料，不能落到叛军手里，更不能落到……千面谱手上。”徐中丞想严厉些，脸上表情变换，最终还是面露无奈。
“送到长安去，收好了不许丢，别跟从前一般丢三落四！”他又吹胡子瞪眼，像往常一般数落女儿，似乎这只是一次平常的出游。
“我，我知道了……”灵寿扯出一个扭曲的笑来，使劲把眼泪往回眨，“可是阿爷，千面谱是什么东西？”
徐中丞想摸摸女儿的头，可灵寿高坐在马上，他收回手，道：“是阿爷不好，守不住洛阳，如果可以，我希望你永远不要知道这些。”
他明明望着灵寿，却像是在看另一个人：“此事说来话长，我没时间亲口对你慢慢说了。除了那些记录，包裹里还有件你阿娘留下的东西。”
“去西市的卜歇布店，找商二娘，她会带你找刘怀，是阿爷的朋友，东西交给他，会有人跟你解释，”徐中丞顶着女儿不解的目光，“永娘，平日里顽皮就算了，此时一定要听阿爷的！”
他道：“去吧，去长安。”
…………
灵寿知晓，此一别亦是永别，想到此处，眼泪夺眶而出，“啪嗒”一声，掉在紧握缰绳的手背上。
“阿爷……”她正垂头伤感，老马却躁动起来。灵寿收紧缰绳，抬头一看，远处亮光忽明忽灭，在夜间十分显眼。
再走近些，灯笼映照着驿站的青色旗帜。她有些惊喜，一路上的驿站，无论官驿还是私驿，大多荒废，或虽开着，却没有马匹物资，否则她也不至于一路骑着老马。
灵寿再夹马肚，老马先前养回些力气，听话地慢跑起来。
她朝着驿站前进，心中却慢慢生出不安。半夜为何点那么多灯笼？如今时局紧张，太平盛世时，灯火通明是安全的象征，如今可能会引来灾祸。
终于行至驿站门口不远处，一瞬间，灵寿寒毛卓竖，四肢冰凉。
门口横七竖八躺了一地尸体，看装扮大多是绿林盗贼，还有两个驿站小厮。
暗红色的血液涂了满地，还在流动，很显然，这场屠杀刚刚结束。灵寿心头狂跳，她竖起耳朵，只觉这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此地如此诡异可怖，她决定立刻离开。
“啊！”一声小孩儿的惊叫声从驿站里传来，灵寿吓得手一紧猛勒缰绳，老马嘶鸣一声扭动起来，她被颠了又颠，差点被受惊的老马甩下来。
她拭去颈间冷汗，给自己鼓了鼓劲，最后拍了拍马屁股，让它别在门口傻站着。
见老马躲进旁边的树林里，灵寿沉重道：“我若折在这，就要拜托马兄替我送信了。”
说罢她不再犹豫，提着剑便往驿站里跑，院子还有仆从守卫的尸体，看来今晚这里还住着一家人。
灵寿面露不忍，正要搜寻小孩儿，突然大堂传来利器穿身的噗嗤一声，在寂静的夜晚中实在突兀。
灵寿不敢再拖，举剑便冲，她自小修习武艺，于此道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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