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哎!瑛洲兄这是作何?”
“住店足足花了我一百文呢!今日叫你宿在东厢房便不错了,陆兄可不要‘蹬鼻子上脸’!”
“哎呦,躺在这榻上可真快活,陆兄叫俺躺会儿嘛!”陆鸿见柳淮汀来真的,竟耍起无赖来。
“趁早安顿好地铺!”柳淮汀将从木匣[2]翻出的一挑薄衾[3]毫不客气地撂在陆鸿身上,恰巧盖在了他的面上。
“好好好~”陆鸿伸出胳膊拉下薄衾,露出个泛着油光的脑袋,一边阴阳怪气,一边慢吞吞地下了榻弯腰铺上褥子,又匍匐在地上企图把薄衾全扯开。
“嗯?这是何物?”陆鸿起身时无意间一瞥,倒是瞧见卧榻与泥壁间落了些灰蒙蒙的东西。
“陆兄在作甚?”柳淮汀用面帕在滚烫的热水滚了一滚,又捞出来擦了脸,此刻一张白皙的面庞上露出梅红的血色。
“想来这驿站缺了人屡次三番的清扫,有些尘土你我便凑合一晚罢了。”
“不对,这不是尘土,倒像是——”陆鸿嗅嗅从榻边的壁上抹下的黑灰,“灰烬!”
“难不成这驿站往日走过水?”
陆鸿略一沉思,出口安慰道:“柳兄也不必过于忧心,想来这驿站年久失修,偶有行客打翻油灯,点了被褥,亦有可能。今夜你我歇下便是,待到明日还需早早赶路,切勿误了路途。”
柳淮汀经了大半日的颠簸已疲惫不已,见陆鸿有了主意,便先上榻歇息了。陆鸿一口气吹灭了油灯,也就着窗边的铺盖上卧下。
只不过陆鸿仅仅是两眼微合,呈假寐状,脑子里想着夜里必要找老妪探查一番。待听到榻上那人规律的呼吸声,他蜷缩起身子,往侧旁一扭,杳无声息地立起身。随手撩了件案几上搭着的外衣,陆鸿便蹑手蹑脚出了门,往三人来的堂屋而去。
“哼…哼,哼——”
细若游丝的呜咽在季夏夜的虫鸣里格外清晰可辨,陆鸿侧耳细听,倒像是驿站屋后那边传来的。在陆鸿的印象里,前年那会儿屋后边有架木秋千。经过激烈的心理斗争,他还是决定走到屋后瞧瞧,若是其他住店的客人遇到了甚么难事,能帮上一把也是极好的。
土里缓缓泛起的潮气为月光披了层白纱,陆鸿拐过屋角,果然见那秋千上坐着个人——
正是先前往他们屋里送水的稚女在呜咽着抹泪。
这…难不成那位老妪让她受了何委屈?
陆鸿大步走了过去,正欲安慰那丫头,未曾想到,那稚女见团黑影盖住了洒下的月光,从小声呜咽变为了放声大哭,还差点翻倒了秋千板。
陆鸿连忙把住秋千的藤绳,又去哄那丫头,
“乖乖,莫哭了好不好啊~”陆鸿罕见的手足无措起来,“阿兄给乖乖蜜煎吃好不好?”
那丫头一听有吃食,猛地止住了哭,湿漉漉小鹿般的眼睛直瞧着陆鸿。陆鸿温柔地笑笑,左手探进怀里摸索着小包的陈梅子蜜煎,腰间却袭来阵痛,竟是弯下了腰。他扭头一看,竟是堂屋接待的那位老妪,此刻她怒气冲冲,面上的皱纹扭成一团,方才敲打了陆鸿腰间的檀木拐杖正落在了院里的方砖上。
“你这竖子!子时不在屋中安睡,怎敢动俺滴娃子!既是如此,休怪俺不讲情分,下手得狠了!”
那老妪朝向那稚女,一脸慈祥道,“囡囡,你怎么跑出来了?”
“媪媪,阿爹阿娘何时才能回来看阿菱啊!”那稚女扑到了老妪怀中,“阿爹应了俺,草木青青的时候便回来看俺,可后山青了几回,阿爹阿娘还没个踪影…”
老妪叹了口气,拍拍那丫头的后背,余光却见到陆鸿突然挺直了腰板,朝他们二人走来,不禁怔住了。
“大娘可是惊讶,经了一击后为何我还能站起?”他重新系紧外袍的带子,浅浅一笑,“在下是习武之人,自然是不会受伤的。”
陆鸿扶上秋千的藤绳,自顾自撩开外袍坐上潮呼呼滑溜溜的秋千板。
“大娘,若我未记错,前年我来此投宿之时,掌柜是位精瘦的男子,怕不是这丫头口中的阿爹?原先那掌柜去了何处,为何如今咱这驿站为何换了您来操持?此外,东边厢房的走水又是怎么一回事?”
[1]热汤:热水。
[2]木匣:木衣柜。
[3]衾:被子
喜欢汴梁罪案录(探案)请大家收藏:(m.mingyutales.com)汴梁罪案录(探案)明隅传奇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