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有一月便是你爹的大祥之日,我心里惦记着你,就过来瞧瞧你。”
裴靖逸抬下巴示意他落座,“孟叔不必提我爹,镇北军有的是人祭奠他。”
孟明应坐下来,听到“镇北军”两个字,脸色变了又变,“也是,我在京中听闻你爹去世时,镇北军白幡蔽日,我在京中分身无术,只能遥祭一杯,为你爹送行。”
裴靖逸打量他一遍,轻笑不语。
孟明应能感到他的轻视,苍白的老脸浮现出窘色,讪讪地道:“我听闻你如今教陛下骑射之术,你爹泉下有知你如此有出息,定当含笑九泉了。”
裴靖逸半阖下眼,唇边的笑意消失,有些隐约不耐烦。
孟明应不知到底是哪句话说得不对,寻思半响,再次开口道:“你的骑射之术还是你爹教的吧?还记得么?那时候我们在并州,你爹经常带着我们偷偷去东辽领地打猎,野鹿、狍子、还有豺狼……”
裴靖逸抱起手臂,抬眼静静瞧着他。
孟明应从袖子里掏出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汗,说着说着自己笑起来,“有回我一脚踩中东辽的陷阱,还好你爹手疾眼快一把抓住我,我们赶紧上马跑,一队东辽人在后面追我们……”
裴靖逸忽然坐起身来,扬声道:“吴伯,奉茶。”
睿帝赏赐的美婢佳人,都被他给遣散了,现在的裴府只剩几个没人要的老叟和老妪。
以至于方才孟明应进门,连个通报的人都没有。
孟明应愣了一下,看着他又笑了,拍着自己的大腿说:“我还记得你小时候,十二三岁还没到从军的年纪,你爹不准你出征,你乔装打扮混在队伍里,当时谁都没发现,直到战场上,竟看见你一个半大孩子冲杀在前,吓得你爹直冒冷汗。”
裴靖逸低头笑一声,抬手摸了摸鼻尖,“嗯,后来险些被我娘用扫帚打死。”
孟明应也跟着他笑,这次的笑意却有些虚假,“靖逸可还记得黑虎?这畜生该有十几岁,你有多久没见到黑虎了?”
裴靖逸神情稍顿一下,黑虎是他小时候猎到的一只幼雕,从小养到大,跟着他四处征战,入京时他将黑虎留在了天地广阔的并州。
孟明应忽然倾身向前,声音压得极低,“昨夜我收到军中故友传书,黑虎身受重伤,快不行了。”
他手指在袖中反复摩挲那份信函,这是他此番的真正目的,抽出信来说道:“马匹我都备好了,今夜子时西角门....”
裴靖逸目光落在眼前雪色信函,封口用猩红的火漆封缄,他神思瞬变,突然嗤笑问道:“是顾相让你来的罢?”
他等到第三天了,顾怀玉终于出招了。
孟明应怔愣一下,急得面红耳赤,“顾……顾相?这与顾相有什么关系?这是我托人千辛万苦为你弄来的!”
裴靖逸不理会他的辩驳,一把抽过信函,几下撕开封口,抽出里面薄薄一张纸展开。
只见纸上疏宕不拘的飞白体写着四个大字——
“请君入瓮”
他不由得低笑一声,将纸递还给孟明应,“通关文书?”
孟明应霎时间瞪大眼,眼球剧烈颤抖,像是被惊雷劈中,额角冷汗涔涔,半晌才骂出声:“顾瑜!这个阴狠毒辣的奸臣!”
裴靖逸屈指弹了一把“请君入瓮”四个字,“孟大人,解释解释?”
孟明应忽然“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砰砰砰”地嗑三个响亮的头,“靖逸,我对不起你爹啊!”
裴靖逸猛地抬腿就是一脚!
“砰!”
孟明应整个人被踹得倒飞出去,后背重重撞在厅柱上。
官帽滚落在地,发髻散乱,他捂着肚子蜷缩成一团,嘴角渗出血丝。
裴靖逸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像小鸡仔似的拎起来,反剪关节,这是对付探子的标准流程。
“你干什么了?”
“我没办法啊!”孟明应吼出来,面皮颤抖得像要崩,“他拿我小孙儿的命要挟,我不得不从!”
裴靖逸挥起一拳砸在他脸上,砸得他满脸的血花绽开,“我问你干什么了!”
剧痛让孟明应几乎昏厥,他咬着血糊糊的舌尖大喊:“是你爹的信!他逼我交出来!一封封信,全被他剪碎了——”
“他要我拼,拼出你爹勾结东辽、暗通敌军的证据!”
“我求他,他笑着喝茶说‘拼得出来吗?要不要我再剪一封?’”
“我跪了一夜啊靖逸,一夜!”
他哭嚎着,“我不是要害你爹,是我实在没退路了!我……我还托人给你弄了通关文书,我怕你也被牵连……我真的想保你——”
裴靖逸眼神冷得像淬了冰,他松开钳制,任由孟明应烂泥般瘫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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