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该下车了。”
赵府车夫的声音恭敬,却不带温意。“姑娘”一词听来似柔,语调却平淡如水,叫人一听便知——不过是在尽本分罢了。
帘幕轻启,姜梦露无声地下了马车。
她脚步从容,衣袂随风轻扬。面前所立,乃赵府偏门——朱红檀木雕刻的门扇上,描金嵌螺,祥云纹若浮若现,日光穿过间隙,映得门角如清露挂草,闪着幽幽光泽。
华而不炫,精而不露。
梦露凝视那扇门片刻,却不由自主地将目光移向门楣之上。
远处山脚,一抹屋脊的剪影若隐若现——那是钟离府。
不必见人,仅凭那层叠有序的屋顶,便足以唤起她内心深藏的记忆——与疼痛。
只一眼,往昔便如潮水翻涌而来。
她垂下眼睫,深吸一口气,径直步入偏门,不曾回头。
不是不想看——只是明知再望,也不会有人,仍站在那片檐下。
身后木门轻合,钟离府的身影被阻隔在门外,内心深处的沉闷,却悄然浮现。
赵府,从来都不是普通人该来的地方。
但它敞开着——为那些“有用”的人。
府中庭院开阔寂静,石阶光可鉴人,绿草修剪如绒毯,中央水池中,小巧喷泉叮咚作响,寒梅暗香浮动,如淡雅香粉在空气中轻扬。
虽尚是早晨,然宾客已陆续抵达。
灰衣仆从来回穿梭,行止有度,内院侍女笑容恬淡,却不亲近。
有几位青年男子目光扫过梦露,眼中带着淡淡的疑惑——一位鸿韵阁的女子,何以出现在赵府?
“鸿韵阁的?倒是比想象中出挑些,她怎会在这儿?”
“哼,想必是请来奏乐的吧。否则那等出身,岂能踏入赵府之门?”
言语中隐含的讥嘲,犹如香烟缭绕,若有若无,却不易驱散。
梦露不为所动,不回头,不停步。
即便有目光像在评估一匹市集上的绸缎,她仍步履稳健,在这本不属于她的路上,走得端然。
庭中偏殿中,清茶与果酿已陈列妥当,玉盘中置着剥皮果脯、冰镇香梨,锦毯铺陈于琴台之下,待她就位。
一旁宴厅则备好数案佳肴,那是寻常百姓可分作数餐的精致之馔,只为迎候未至的京中贵客。
在这里——即使晨时,也可谓“设宴之时”。
只因那位贵人,值得万象为之一静。
而此刻,码头彼端仍是:
车轮碾木之声,水花四溅之声,商贩吆喝,工人吶喊,皆未停歇。
对某些人而言——今晨,是劳作的起点。
对另一些人而言——今晨,是在绮丽凉亭中轻啜茗茶的时辰。
而于梦露而言——
这一晨,是一场无声的考验。
谁在看她?从何处看她?她不知。
她止步于琴亭前,望着玉盘中倒映的琴影,随即仰首,神色平静如水。
此时,亭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随之,一道规整有度的唤声轻轻响起——
“姜姑娘,请准备一下吧,老爷吩咐可以开始演奏了。”
姜梦露微微侧过脸,轻轻应了一声,却未出声。
她缓步走近古琴,纤手解下披帛,轻拨衣摆,端坐于琴台下铺着的丝绒地毯之上,动作静美而从容。
此时,几道脚步声自另一边踏入亭内,随即响起清晰的迎客之声。
“吴大人,陈大人,请入内。在下赵文,多谢二位远道而来。”
新到的客人衣着华贵,身披朝中流行的颜色与纹饰,身份不凡,一目了然。
“哈哈,听说港城这边新设了几条重要商路,我们这次来巡查,可得仔细看看。”
“巡查?不知是巡查还是寻吃啊,吴大人。”
几声轻笑随之响起,显见是熟悉官场应酬的老交情,行走政务却过得如赴宴般自在。
姜梦露低首,调整心境,纤指轻点琴边,然而耳边谈话声仍如风穿纱,无法遮蔽。
“哦,对了……赵文,你没请钟离公子来吗?”
一人语气看似无意,实则别有用心,分明是在激起众人兴趣。
赵老爷含笑颔首,声音平和应道:
“钟离公子素来不喜这种场合,他一向谦和,极少出席宴席。”
这话说得得体,却也略有保留,似知有人还会继续追问。
果然,另一声音紧接着插入:
“再谦和,礼数总不能少吧?我们从京城来尚未自持高贵,他不过是个商贾,竟全然不现身,是否……有些太过了?”
那“商贾”二字刻意加重音调。
一阵轻笑随之而来,紧接着一人以淡然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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