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醉翁之意不在酒,那么骆延也在默默无意瞟着柳清言。
骆延感到,柳清言是个很普通的人。这个感觉自从自己内心对柳清言产生了一些奇妙的感情之后,骆延就发觉了。这份普通让骆延感到惊讶,讶于她能够无声地进入自己层层设防的内心,打开自己早已结成死结的心脏。
那些故事骆延从不对什么人提起,可是今天,在这样的一个晚上一口气全讲出来,再放纵地痛哭一场,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解脱。甚至是,超脱一般的感觉。
骆延感到自己对面前这个比自己大很多岁的人知之甚少。当年龄这条沟堑横贯在两人面前时,就会营造出一种神秘感,那种危险的感觉无时无刻不在勾引着骆延往上靠。
认识不过四个月多,骆延找不到柳清言特别的闪光点在哪,也许是因为职业是警察,所以不得不藏起那些二十几岁时应该露出的锋芒。可她又找不到面前这个人究竟吸引自己的在哪,或许她和自己之前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温柔,不过多掺和私事,更多的,可能是明晃晃的差距摆在眼前,另外,也许是最重要的,她和自己一样。
音乐,爱,生命,生活,真相。她有一种原动力,这样的能量被她放大,比方说勇气和爱的力量,在她的身上闪闪发光,使她原本普通的本色变得成熟,变得有魅力。变得更加充满细节与温情。
柳清言轻轻跟着骆延在和声。
骆延不禁抖了一下嗓子,以为听到了什么不可多得的声音。
【我们相视笑着,有梦了快乐】
音乐与其他东西不同。音乐是落在沙漠里的雨水,是照亮心灵的阳光,是抚慰创痛的夜晚。音乐把人连在一起。
“盯着我干什么?”
“……酒喝完了。”
“你一个警察,怎么酒量这么好。”
柳清言接过另一杯,脑间画出几处素描。是关于晨间朝阳,午后噪蝉,晚间江河的大师画作。
“和你一样,我们都是住在城市里的一个接着一个的普通人。”
骆延束起头发,径自灌下半瓶。
“慢点。没人和你抢。”
骆延凝着她的眼底,忽然笑了。
“你有没有什么特拽的梦想?”
“嗯,那应该是小时候吧,现在进入警局上班,病了后就慢慢淡了,记不得了。”
柳清言只是想起年少轻狂时和柳骞夸下的那些山盟海誓,忽觉好笑又辛酸。
“那你呢?”
“我当时幻想过的东西海了去了。”骆延掀开身上的被子下床,拽出衣柜翻来覆去摸出一件衣服,“这件西服,是我当年花了三个月工资然后找人量身定做的。”
看见那件西服的刹那,柳清言的心底爆炸似的出现了一个非常恐怖的欲望。
“我好像从来没见你穿过几次西装哎。”
“再就是这个,”骆延凭着记忆拿来一个摄像机展示给柳清言,“这东西,搞走我当年半年多赚的钱。”
再次喝多的骆延向柳清言全方位展示了这间小屋里关于她特拽的梦想的一切。直到骆延指向墙上的一张海报。
雪山,草地,牧马人,夕阳。那是藏区的旅游宣传海报。看上去很有年头了。
"小时候我捡到的。当时我还在想,怎么世界上还有比丹柏更美的地方,没想到留到了现在。"
骆延又跌回床上,把很快见底的酒瓶随意扔到地上,爬到柳清言身边放声高歌。柳清言一头黑线,还在猜会不会把楼下的爹妈吵醒。
进入癫狂状态下的骆延愈发好笑和迷人。逐渐地,她的声调下去了,半明半暗下,柳清言看不到骆延是什么表情,只是因为一顿酒,两个人隐藏了许久的都快发臭发烂的情绪得到了纾解。
雨夜不像白昼,不是一个能说会道的异域绅士,更像一个扎根于土地的乡绅后代,随口而来的苦难乐趣百倍,荆棘丛生,直到安静得只剩互相的呼吸与猜心。
骆延又哭了一场。柳清言依旧像不久前那样,温柔又缓慢地抚着她的发顶。这一次她没有感到不适。些许是那份旅游海报,文艺得过了头的心又一次受到了触动。
柳清言的心口再次跌入沼泽。
“……都一样啊,”骆延扯下皮筋扔到枕头上,“又好像哪里不一样。”
自始至终,柳清言都没从她捂热的被窝里走出一步,只是捏着指尖,心里乱作一团。
柳清言看到的,是一个全新的,解开窠臼后思绪放飞的自己,而面对的,是一个更加无拘无束,更加执着于奔流不回的大江和持续叹息的高地的苦行僧。
□□甘于屈居于房檐,灵魂想必早就跌入九重之外了吧。哪里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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