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延无助地倾听着柳清言的哭泣。她只是用自己的指尖,开始缓慢地摩挲着柳清言的手掌心,像许多年未见的小狗那般。这个动作柳清言曾经也对骆延做过,后来骆延便记住了这个动作。
又过了一阵子,柳清言逐渐恢复了理智,似乎是第一时间抽离出了那只无助的手,好像这代表着清醒重新回到了主宰的地位。骆延只好抱膝坐着,望着低着头的柳清言,假装刚刚掌心的发痒只是一阵不懂事的风吹过来。骆延有些心疼地望着不说话的柳清言,在那一刹那,骆延竟也有些想哭,柳清言脆弱的样子,竟然和那年失魂落魄的古玫无比相像。
她心里为数不多的勇气,还不足以让她面对柳清言时讲出“你别哭了”“我心疼你”之类的话。就像当年孤儿院寿终正寝之际,孩子们对各自即将到来的命运毫不知情,而古玫一人坐在草地上望着头顶的圆月时,骆延只是扶着墙根看着古玫。好像自那时起,一个如影随形的血印就开始触摸上骆延的内心。
“……之前,单位里曾经搞过内部匿名评价,可逗了。我收到过一封评价,上面写着‘工作上雷厉风行,任劳任怨,生活上随性自由,下班后衷于摸鱼’。”
“很中肯了。”骆延卯足了劲挤出来一个不好看的笑回应柳清言。
柳清言回应了一个无奈的笑。
“我记得我和你说过,我不爱抽烟,不是很喜欢烟味儿,那是因为我会抽烟,但只是心理上不喜欢抽烟。但是话又说回来了,酒,文字,音乐,这些东西我不能缺,如果我要是连这些东西都没了,我不敢想象我会变成一个什么样的人。”
现在骆延可以明白,当柳清言察觉出自己用药量减少后,她的情绪变化是那么的显眼。如果有机会,她想留给勇气。
“小的时候我总以为,长大后孤单寂寞的感觉就会消失。大人可以喝酒,也有能力独自一人走进电影院或是银行,因为那样别人就会觉得这个人看上去更加可靠。不过,现在的生活证明我的想法大错特错。我只是个演技拙劣的演员。曾经的哀伤和恐慌依然残留在胸中的另一个小小的心脏里。我还是像一个孤独的小孩,执着地固守着原来的影子。”
“你还有一件东西可以丢。”
“什么?别跟我说是你。”
“不。厨房。”
柳清言笑着拍开骆延的手。忽然,她愣了一秒,默默捉住她的手,把那只有纹身的手臂露出来,对着月光细细看起来。
骆延没有回绝她的动作。或者说,骆延应该让柳清言这么做。如果这样能让她重新变得像以前那样温柔,那也没什么。
柳清言轻轻托着她的手臂,指尖轻轻地碰过那些图案。她的面色终于出现了一些温柔的迹象。
“多好看啊。真好看。”
她随即抬头,笑着看向有些惊慌的骆延。骆延有些想把手臂慢慢抽回去,因为很痒,柳清言倒也没拦着她。
——第二段往事——
二十二年前,丹柏市内的一家鲜为人知的孤儿院里多了一条生命。
这家孤儿院本来还能行使一点接济作用,后来却又不知因为什么所谓的不可抗力因素,被迫融入了丹柏市大踏步发展的泥泞中,完全沦入至无人认领的地步。孤儿院这几年收益欠佳,院里的孩子们有大有小,年龄的最值的差可以达到一轮。
那天下午,老院长在田里除草,忽然听见一声响亮的啼哭。古玫停了劳作,确信那就是一声孩子的哭叫。古玫循着声音,从一颗老梧桐树旁边发现了一个婴儿。
婴儿尚且睁不开眼,襁褓中毫无随身物品,只是凭着本能挥舞着稚嫩的手。
院长抱着这孩子进了院,和几个助手打了声招呼就进了卫生间。放好合适温度的洗澡水后,院长打开了孩子的襁褓。
是个女婴。仔细检查后,院长从襁褓中找出了一张写着歪歪扭扭的字的小纸条。这纸条似乎被婴儿的尿液浸过,字迹不那么清晰。
古玫心里嘀咕,这也许是她的名字什么的。却不知躺在院长腿上的这孩子刚刚还在哭闹不止,现在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古玫,神奇般地恢复了平静。
“……延……骆,延?你的名字,是骆延?”
院长有种如获至宝的感觉。因为当院长辨认并念出这两个字后,这孩子奇迹般地露出了微笑,那是一个尚且稚嫩的孩子只有冲着自己母亲时才会出现的笑容,温暖得像刚从热牛奶里打捞出来的太阳那样。
有某个刹那院长觉得,这就是自己的骨肉至亲。院长心潮起伏,有一个奇怪的念头涌进脑海里。古玫开始觉得等她长大后,她一定会做成大事。
“骆延?”
孩子再一次露出笑容。她不自觉地伸出什么都抓不住的肉肉的小手,竟然一下就揪住了古玫的一撮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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