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丹柏市如何成为北方重镇之一,自然有其地理上的重要原因。丹柏市,乃至于整个中江省的大部分都地处秦岭淮河线以北,黄河以南,省内又有一条中坔江贯穿其中,想不跟随着上世纪的一系列政策大力干起工业,想想也是不可能的事。
关于还没进入二十一世纪之前的,和零几年的那些年的记忆,柳清言至今依然记得住各种细节。那时候,丹柏市第一钢铁厂依然在柏南区的腹部骄傲地喊着劳动最光荣的号子,总是和二十几万工人尿得到一个壶里。那时候,电视机里的春晚舞台上还有赵本山。那小老头扮得丑,操着一口不怎么熟悉但听着却特别亲切的东北口音,却总是能把那会儿的柳清言逗得肚子疼。那时候,中坔江让江北江南的四百万人都能以一句“老乡”互相称呼,而不是一到漫长的季节里就失去了抱团取暖的能力,就像当年的赵本山统一了全国放鞭炮的时间一样。那时候,柏北还留着个可大可大的药厂,“北方有着一切”算得上是柳清言这代人自儿时起便存在的第一印象。
从现在的角度看,这确确实实是一种刻板且不好的印象,但柳清言自认为自己就是生活在这个北方城市里的一千万土著之一,见证了丹柏市不再和大时代唱反调,丹柏市有没有低头服输柳清言不知道,但它确是从似乎望不到边的阵痛期里缓过了劲儿,并摇身一变,从脏水中完成了洗礼,如今卑劣与重压并存,迷幻中隐藏着重重铁幕。
柳清言是见证了这一切的千万泥污人之一。
骑行的第一站是一所学校。
柳清言脖子上的这相机继承于柳骞。它诞生于零几年,一个充斥着乱七八糟的记忆的年代。
这所学校的名字是向阳小学。当柳清言还是这所学校的学生时,丹柏市正努力用自己的怀抱不让它的孩子们过早触碰到大时代的苦果。这里以前小,几百号人,职工也不多,多数是从各大工业基地里下岗的老职工,姓余的姓唐的姓王的姓什么的都有。铁路段的教体育,以前是制药厂的教科学课,口才好的说语文,常年守在锅炉旁的就去教数学。总之物尽其用。
柳清言的身上长期弥漫着来自于很久以前的那种年迈又温和的气息,就和在曾经的生活里见识到的一切有极大关系。三十岁符合年迈这个元素,当然,这也和当今被赛博朋克和时代症候群拥在一起的丹柏市格格不入。然而格格不入的不只是城市本身,有时因为自己的情绪管理失控,站在天台上的柳清言也会陷入怀疑,这地方和自己二十多年前认识的完全不一样。她也想逃离平原,逃离工作,逃离家庭,逃离带给自己压力的一切,然后去山地,去丘陵,去高原,去海边看看,总归不能总是呆在一个地方。但都被什么东西给一脚踹回来了。生活磨去了她心中的激情,却也和柳清言保持着令人发愁的距离。
有时,柳清言的眼前也会模糊一片。怎么曾经的一个老老实实的工业城,变成如今一个超现代化的大都市只花了好像短短几年的时间?下岗潮不是也没过去多久吗?时间的速度真是太快了。
青春期时有一段时间,也就是零几年那阵,上中学的柳清言有一帮全是工人的朋友。那时候的柳清言去了丹柏市的油建四中,在市内教育系统排名前十的好高中读高二。
柳清言此刻站在油建四中门前,连续拍下好多张照片。这里是她的第二站。
四中的原址是上世纪还在战争时期创立的一家私营油厂的厂房,这里曾经专做和油相关的生意。磕头机,那些在远郊挖油的机器,它们是丹柏市这座老工业区曾经存在的最后证明,它们运转起来的动作像极了在给谁磕头,站在一片荒芜当中,一磕就是一天,也不管是不是真的能挖出油,根本不知疲倦。
柳清言上高中那会儿迷上了羽毛球,于是就专门拉着柳骞给自己找老师,茶余饭后一心思扑在这体育运动上。巧合的是,当时还在柏南区住的柳清言家附近的采油厂正好完成了企业优化,直属于采油厂的一家球馆正式对外免费开放。自然而然地,柳清言认识了一大帮工友,无论是坐办公室的还是每天要出车的,柳清言几乎都认识。而那些几十岁的叔叔阿姨也对柳家这个好动的小姑娘很有印象。大家都知道那是柳骞的女儿。
走出柏南柏北,再一路向西,是勃府新区这片亟需开发的新地段。那是市政府近些年来大力发展的新对象,也正因为如此,那里的自然景观尚未被摧残得体无完肤,适合有闲暇功夫的住客去那里采个风,跑一个半马什么的。
年轻时的柳清言在自己的日志里有一段关于丹柏市的非常迷糊但又优美的形容,读起来像是在和这座城市说话,字里行间饱含着独属于作者的记忆与三十年来和丹柏这座城市有关的不满与呢喃,像是独自蜗居在城市的皱纹里,缱绻着说一些含羞却谁都听不懂的情话。
“九十年代,我刚出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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