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读初中的时候,我爸做投资被人骗钱了,家里条件一落千丈,所以中考报考的时候,一万二的择校费他们不愿意给我交,把钱留给我弟弟凑三万块钱买户口进更好的初中了。差一分,我一志愿滑档了。”
“高三年的时候,村里兴起了一股出国潮,很多在家里没什么前景的年轻人都出去了,他们就想让我也出国,想让我赚了钱一起还家里的债,最好是能在国外嫁个人,拿到身份,以后我弟弟好多一条退路,国内实在混不下去了也能出国跟着我。”
“我听他们的话,答应了他们出国,选了最没什么亲戚在的国家,来了日本。还完了他们前期帮我付的中介费、学费、生活费以后,我就几乎不再往国内寄钱了,所以和他们的关系,从那以后也差不多就断了。”
“大家回国过年,是为了回家过年。但对我来说,没有差别。”
“在国内,我也没有家。”
她的语气并不算伤感,像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平淡无奇的事。
但沈楝从这样崩坏的世界中走过,她知道,要真的不在意、完全释怀不被至亲所爱、被打碎、被重塑这件事,要咽过多少的泪水、忍过多少的心酸。
她不擅长安慰人,不知道该说什么才不显得夸张又不显得轻飘飘。
于是憋了两秒,她只笨拙地说:“郑汀雨,我也没有家,所以我也都不会回国过年了。”
她想告诉郑汀雨,她不是一个人。她们是一样的。她能与她共情的。
郑汀雨好像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因为她偏过头抬起脸看她,忽然漾出了笑眼,好了心情,逗她:“所以,和我一样无家可归的小朋友,除夕夜打算怎么过?”
沈楝没有想过,她只知道,那天晚上她要先上班的。她反问:“你打算怎么过?”
郑汀雨回答:“夏云和另外几个在日本的朋友邀请我们下班之后可以一起过去吃一个团年饭,你想去吗?”
沈楝猜得出大概率是郑汀雨人好,怕她一个人过除夕孤单,才说他们邀请她们一起的。毕竟,那些人里面,沈楝认识的只有中餐厅老板夏云他们一家人。
她说:“我都可以的,其实除夕对我来说,不是很特别的节日。”
“往年在国内,我最讨厌的节日就是除夕和春节。因为每年都要回我爸的老家和他的整个家族一起过,随便一个不认识的七大姑八大婆都可以对我妈和我指指点点,颐气指使。我很烦。”
说“我很烦”的时候,她微微皱眉,难得不面瘫,露出了一点孩子气的可爱。
应该是真的很烦。
郑汀雨笑意加深:“其实我也差不多,那我们都不去吧?”
“嗯?”
郑汀雨说:“我们都不去凑这个热闹了,下班了就回家好好地、舒舒服服地睡一个大觉吧。最多,我们自己带点烧烤回去,喝一点小酒,意思性地跨个年?”
沈楝眼底露出期待的神采,答应:“好。”
“等等,”郑汀雨逗她:“你可以喝酒的吧?”
沈楝沉声:“我成年了,可以的。”
郑汀雨轻轻笑出声。
那一年的除夕夜,她们一起如常地上班,如常地下班。
没有带烧烤回家,她们备好了食材,准备回去吃一个简单的寿喜烧。
路上路过一家便利店,她们进去买了一瓶酱汁。出来的时候,沈楝抬头望见东京塔的一角,忽然一愣,停住了脚步。
郑汀雨发现了,问她:“怎么了?”
沈楝望着远处的东京塔,说:“今天的颜色不一样。”
郑汀雨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望见了夜幕下正缀着红色灯光的东京塔。
“是一年一度的限定中国红,只有今天除夕这一天,东京塔的灯是这个颜色。”郑汀雨解释。
沈楝问:“每年都这样吗?”
郑汀雨回:“嗯。”
“还挺特别的。”
“好看吗?”
“还好吧。”沈楝淡声。也许是因为郑汀雨见过她最狼狈的模样,接纳过她最隐秘的心事,也或许是因为她们彼此交换过痛处、知道彼此人生的脉搏曾经以同一频率阵痛过,她可以很自然地向郑汀雨提起:“我刚来日本的时候,有段时间,常常在路过这里时,望着这座塔发呆。”
“嗯?”郑汀雨露出倾听的神色。
沈楝说:“那个时候,我吃不好、睡不好,出门找兼职,连地铁口都找不到,坐车都坐不明白,好像什么都在和我作对。”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我怀疑过很多次,是不是太天真了,把离乡背井想得太简单了。多少日本本国的人,追逐着梦想来到东京都生存不下来,我一个话都说不清楚的外国人,凭什么、为什么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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