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下,叩首,起身。
再跪下,再叩首,再起身。
......
如此往复,像一具没有生气的傀儡。
额头破开伤口,血沁出来,在身后的地上留下一小片血迹。一路叩过去,血也一路洇了过去。
伤口结痂,痂被磨破,又结新痂,再破,再结。
不是在哪座城的街上,就是在去下一座城的路上。
雪地、泥泞、沙土,他都在重复这个动作。
这是千年前发生在扶桑身上的事,只是如今苦了观昙,要再受一遍这个罪。
不过观昙这些天也不是毫无收获,他发现自己偶尔能控制这具身体,比如扶桑睡着的时候。
他反复验证后,渐渐摸出了规律。
既然壁画是扶桑画的,那么只要扶桑没有意识的时候,就没有记忆,也就不能画下来。这些没有被画下来的间隙,就是观昙可以掌控身体的时候。
阿厌应该也发现了这个规律。
观昙想,他必须趁这些间隙,找到阿厌。
只可惜,这些天遇见的人,除了打他、骂他、让他钻□□的路人,再没有别的。晚上睡觉更是孤零零一个,哪能寻到人呢?
说到别人,还有一桩奇怪事。
那日神子殿判刑后,扶桑对拂衣说了句,“你去我住处,替我取一件东西来,就在我书案上,用红布封着。”
对于扶桑的话,拂衣除了听不懂“滚”之外,其余向来无有不应。尤其是在那天的情形下,哥哥肯搭理他,他自然是听话去取了。
只是从那之后,观昙就再没见到过拂衣,也不知他到底取了什么,怎么一去不回。
又一天,扶桑跪到了又一城。
这些天,只要远远听见锁链声响,然后望见有一人,穿素衣,赤足,镣铐沉沉,起起伏伏。
方圆几里的人就会停下手中的事情,凑上来。
当然也不会空着手来——
烂菜叶子、臭鸡蛋、破瓷碴子、石头、棍棒,但凡砸得疼又砸不死人的,都带上。当然用的最多的,还是唾沫星子。
毕竟国主有旨,要留他一命。闹出了人命,谁也不敢担这桩罪过。
扶桑入了城,凭身上淌的是鸡蛋还是血,脸上挂的是菜叶子还是伤,已分不清。他只是麻木地跪下,叩首,起身。
风吹得厉,一块砖头被裹挟着,直直朝扶桑的脑袋飞来。
这一砖下去,非破开个血窟窿,是要出人命的。
围观的人群纷纷后退,生怕血溅到自己身上,又怕摊上抗旨的罪名。
“哥哥!”
少年飞扑而来,挡在扶桑身前。
砖头重重砸在他背上,当场碎成两截。
许是力道太大,拂衣身体本就弱不禁风,当下呕出一口血来。
扶桑原本死灰般的眼中骤然闪出惊慌,低声斥道:“胡闹。”
他一把搂住拂衣在怀中,望向众人,声音寒冷:“是谁?”
众人看到他抬眼,下意识往后退去,但想到自己身后站着的是一城老小,撑着胆子,有恃无恐起来。
“打!狠狠地打!”
“国主只说留他的命,没说留他弟弟的命。”
“兄债弟偿,就该让那小畜生替他死!”
瓦片、石子、棍棒纷至沓来,扶桑用身体护住拂衣。
一阵过后,扶桑缓缓抬眼,目光如刃,凌厉得要杀人一般,扫视一圈:“我看你们谁敢再动一下。”
众人许是想到这妖道的手段,哪怕如今戴着锁灵镣铐,也无人敢断言他真的毫无法力,气焰顿消,不敢再上前。
却在此时,一个老妇人一瘸一拐扑来。
她斑白头发结霜,衣服破烂成一绺一绺的布条,脚上只剩一只没底的鞋子,手里举着一把菜刀,直直朝扶桑砍来。
“我那一板砖怎么不砸死你个畜生!”
“我杀了你!为我孙女报仇!”
扶桑举起锁链挡开,一用力,将老妇人震得跌坐在地上。
她站不起来,却仍不死心,抓起菜刀,爬着也要扑过来。
“我可怜的娇娇儿,就是被你杀的!”
扶桑用锁链将菜刀掀出几丈外。
老妇人嚎啕大哭:“她才五岁啊!你这个黑心肝烂肚肠的畜牲!”
“你杀了她,我也不让你好过!”
她扑过来,满面狰狞,眼睛里是猩红的血丝。
这时,一个穿着华贵的中年男人冲上来,两手架起老妇人,就要把她拖走:“娘,别再闹了,别给我们惹麻烦。”
说着,又往扶桑脸上淬了一口,“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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