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岁突然闷笑起来,把自己挪下床,往落地镜走去,一边走一边掉着碎镜片,噼里啪啦的,背影充斥着怨气。
他说:“你睡吧,我怕我没忍住把你弄死,就先走了。”
许望图坐在床上,目送着许岁踏入镜中,隐去了身影。
他低头看着他那双布满了岁月沟壑的手。
“为什么你总喜欢用我老去的样子来面对我呢?”他无声地质问着。“你应该是我年轻时的样子的。”
无人应答。一室的寂静。
长鸣街热闹依旧,这里却神奇地隔绝着所有吵闹。
许望图调整好情绪,没打算吃东西,也没心情去思考吃什么,干脆拉过被子,躺下了。
午休。
镜铺平时也冷清。至少以往他在休息室是没人来的。
更何况成熟的镜像体不可能离开他的起源者太远,除非将其取而代之。
许望图并不担心许岁会趁他休息的时候前来偷袭他。
许岁会帮他看店的。一直都是。
——
云嫂坐在梳妆台前,台面上摆放着几块碎镜片,她试图复原它,可惜怎么拼都缺少一角,只得作罢。转而望着镜子中映照出来的自己,活动着左臂。
现在她依然觉得不真实。
断臂之痛剧烈如同烈火烧身,那一瞬间的空白和骤然席卷而来爆裂的疼痛她如今还难以脱离。失血过多那种空茫感令她心慌,她伸出手,覆上了镜面,在上面留下了温热的印记。冰冷的触感从指尖向上传达,让她找回几分思绪。
她与镜中的自己对视,恍惚间觉得眼前的镜像扭曲了一瞬。
镜中的自己与她对视着,炙热的视线如有实质,穿过镜面落在她的身上。
她摁在镜子上的手逐渐用力,感受着被撕裂那处传来的细密的痛感,一直到微长的指甲生生被压断了一角。
不适地收回手,眼睛却没从镜子上挪开,右手拉过随意搭在梳妆镜上的黑布,将其蒙起来后舒了口气,才移开视线。
她又开始摆弄那几块碎镜片,将其依照大小一字排开后正准备进行下一步,却被房间外乍然传来的叮铃哐啷引去注意。
她倏忽站了起来,抬脚就准备出去查看,却忘了她的手方才还在轻磨着那些碎镜片,着急之下手指被划开一道,在边缘处留下了血迹。
云嫂恍若未觉。
拉开房门往客厅看去,就见郑州蹲在地上,赤裸着上身,手里拿着一块旧面布,正埋头擦拭着。
旁边是被摔开了盖子的热水壶,水杯安静地立在桌上,原先整洁的桌面被少量的水霸占,在屋内白炽灯下发出粼粼微光。水沿着桌面滴下,很快就被擦去。郑州动作很快,沿着水滴落的地方往上擦,桌子被他擦得锃光瓦亮。
云嫂走到郑州旁边停下,抓住他的耳朵:“你小子,睡醒就不老实是吧?”
耳朵传来拉扯感,郑州没敢抬头,龇牙咧嘴起来,手上擦桌子的动作更加卖力了,告饶道:“我不是故意的云嫂……轻点轻点,嘶……”
云嫂装模作样地轻扯了两下耳朵,松开了手,伸手摸了摸郑州的额头,试探体温:“行,退烧了。”
转身坐到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对着郑州做了个请的手势,让他解释这是怎么做到的。
郑州一眼就瞧见云嫂完好的左臂,他眼睛一亮,惊喜地喊道:“云嫂你的手!”说完他鼻尖就红了起来,还泛着酸。
“太好了……”
他醒来发现他被挪进了屋里时,诧异之外更多的是期盼。他爬起来,在门口处看到了云嫂湿透了的鞋。
——压在心口的石头重重落下,他没敢去想是云嫂是怎么被救过来的,那止不住的血成了他的恐惧,时刻冲击着他的情绪。
有人的房间房门才会被关上。他数着房间,停在了唯一一个关着门的房间门口。门上倒贴着一个福字,他知道,这就是云嫂的房间。
他觉得喉咙干得厉害,于是转头去找水喝,或许是太激动了,一时没拿稳,将水壶摔在地上。
于是有了现在的场面。
云嫂安抚似地用左手比划了两下,又指了指他手里的布:“说明一下。”
郑州吸了吸鼻子,嘴角一扯,手中浸满水的毛巾往桌上一丢,发出“啪”的一声。他捡起烧水壶,将盖子盖上,说:“我做了个梦,醒过来后有点口渴,想整点水喝。”
“就是睡醒后手软脚软的,我倒水的时候没拿稳,就掉了。”
云嫂短促地哼了一声,说:“太虚了。”
郑州瞪大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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