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美院的保安大叔从窗口探出头,瞥了眼她沾满颜料的牛仔裤:“姑娘,考试走西门,你走错了!”
“谢了。”逢思余甩开额前汗湿的铂金色碎发,金属耳钉在晨光里晃了两下。
车轮碾过减速带,花束里掉出个空酒瓶,“哐当”砸在青石板上。
保安大叔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喊道:“今儿主考是周墨教授!那中年阿姨比故宫门钉还硬,你悠着点!”
逢思余头也不回地挥挥手,马丁靴蹬得链条哗啦响。路过的学生纷纷侧目——这姑娘把机车夹克反穿,后背用喷漆涂着“艺术不是请客吃饭”。
实验考场设在老铸造车间,三十米挑高空间里堆满废弃机床。
中央美院实验艺术考场真的很像座废弃工厂。
斑驳水泥墙挂着"跨界·重生"的横幅,铁皮桌摆满电焊枪、钢筋、碎玻璃,还有台滋滋冒烟的3D打印机。
逢思余踩着马丁靴跨进门,金属鞋跟敲击地面的脆响让满屋窃窃私语骤停。
"这题板抽的什么鬼?"她抓起桌角的电子屏,青瓷色指甲不奈烦地敲着。考题从题库里炸出来:「用非传统诠释破碎与重生」。
角落里穿亚麻长裤的女生倒抽冷气:"我准备了三个月蚕丝缠结,白费劲了,什么考题那么奇葩。"
刚开考五分钟。
周墨教授站在二楼的铁网走廊上,灰白短发像钢丝刷般支棱着。她扶了扶玳瑁眼镜,看见个身影扛着水泥板横穿考场。
“那位同学!材料区在东南角!”监考老师举着喇叭追过去。
逢思余把水泥板“咣当”砸在操作台上,震得隔壁考生的陶土胚裂开条缝。她扫了眼电子屏上的考题——「用非传统材料诠释破碎与重生」,嘴角扯出个冷笑。
“让让。”她推开挡路的男生,从废料堆拽出截生锈钢筋。
砂轮机的火星溅到Gucci衬衫上,烧出个焦黑的洞。
周墨的钢笔尖在评分表上戳出个洞。
那个疯子般的考生正用电钻在水泥板上开孔,噪音让整个考场的人捂耳朵。更离谱的是,她居然把窗台上的盆栽牡丹连根拔起,带土的根须甩了监考老师一脸。
“保安!保安呢?”监考老师对着对讲机吼,“这疯子TM要把考场拆了!”
逢思余充耳不闻。她把钢筋插进混凝土裂缝,抡起大锤的姿势活像打铁匠。突然抄起消防斧,“咔嚓”劈开木质窗框,惊得那盆牡丹滚落在地。
“同学!立即停止破坏行为,不然就取消成绩!”周墨的声音通过广播炸响。
逢思余抬头,正迎上二楼那双鹰隼般的眼睛。她竖起沾满混凝土的中指,转身把整瓶依云矿泉水浇在牡丹残枝上。
当逢思余像发神经了一样用力撕开衣袖角,全场响起倒抽冷气声。
五千美金的高定面料“刺啦”裂成布条,被她蘸着牡丹汁液往水泥板上抽打。
“那是今年春夏高定……”有女生认出品牌。
逢思余不心疼,她都替她心疼。
周墨的镜片反着冷光。
那些看似暴力的抽打,每次落点都精准吻合混凝土的天然裂纹。牡丹花瓣被钢筋尖端刺穿,汁液渗进锈迹,氧化出血管般的暗红色脉络。
最惊人的是那株垂死的花。光秃秃的茎秆插在水泥孔洞里,焦黄花瓣突然开始吸水膨胀,在混凝土表面投下蝴蝶状阴影。
消防警报刺耳的尖叫。
逢思余把电焊枪捅进消防栓接口,高压水柱轰然击碎她的半成品。所有人都以为这场闹剧要收场了,她却抢过消防水带,让激流冲刷整个装置。
周墨怒不可遏的站起来一句不怎么好听的话刚到嘴边。
待看清水雾散尽,奇迹浮现:钢筋锈迹与牡丹色素在水流中交融,混凝土裂缝里结晶出蓝紫色的金属花。那株断根牡丹居然挺立着,蔫软的花瓣在水珠下泛起珍珠光泽。
周墨的手指在评分表上发抖。
四十年教学生涯中,她第一次遇到用消防水龙完成作品的疯子。更可怕的是,这疯子的破坏性创作里藏着精密的生物化学计算——丝蛋白诱导矿物结晶,水压控制氧化反应,每处都踩在艺术与科学的交界线上。
“姓名?”周墨的声音像砂纸擦过生铁。
“逢思余。”
“为什么撕衣袖?”
“蚕丝蛋白能诱导碳酸钙结晶。”逢思余抹了把脸上粘上的水泥灰,“当然,主要是我没带画笔。”
满场死寂。突然有考生开始鼓掌,接着是海啸般的掌声。
穿亚麻长袍的女生哭着撕碎自己的蚕丝作品:“我早该想到……早该……”
周墨扯下胸牌扔给助理:“去档案室调她的学籍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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