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妖怪!”有人惊叫出声,刀尖都在发抖,“怪不得…怪不得这般凶煞!”
黄福州扯着二哥衣袖低语:"趁她失神快动手!这妖女武功邪门得很!"
二哥阴鸷点头,朝匪众使了个眼色。领头汉子钢刀一横,众匪如夜鬼游魂般缓缓逼近——他们早听逃回的兄弟说过,这看似柔弱的女子,实则是尊杀神。
可晚苏木仍泥塑般呆立雨中,对迫近的刀光恍若未觉。血水混着雨水在她脚边积成浅洼,倒映着四周狰狞的面孔。
匪群逼近的刹那,少女瞳孔深处那簇常年跳动的野性焰芒,此刻竟一丝丝暗了下去,最终凝成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
她眼睫轻颤,吐纳间白雾氤氲成血色。腕间寒光流转,薄刃抵上颈间玉肌的刹那——
"叮"
血珠沿刃上狼纹游走,每吞没一滴,刀身便浮现一段铭文:"逆鳞刜,万物刍"。当最后"刍"字亮起时,整把刀发出类似骨笛的悲鸣。
匪众顿时哗然。有人嬉笑指点:"这娘们吓破胆了!"更有人嗤之以鼻:"装模作样!"
二哥抱臂观望,眼中兴味盎然。
唯独黄福州脸色骤变,悄然后退数步,突然厉喝:"弟兄们快动手!这妖女有诈!"他太记得当初破庙里,这妖女也是这般垂眸敛目,继而血溅三尺。
晚苏木睫羽轻颤,如寒鸦抖落霜雪。
《麒麟血诀》开篇的篆文在脑海中森然浮现——
凡胎入此道者,当以颈间精血饲刃。
祖窍绘契,刀灵方醒,与魂同寿。
她倏然睁眼,赤瞳如血月破云,映得满室生寒。苍白的唇微微开合,吐出的字句裹着凛冬之气:"愿意去衙门自首的——现在站到我身后。”
众人面面相觑,先前的迟疑不过一瞬,随即爆发出震天哄笑。在他们眼中,这野丫头先是引颈就戮,此刻又口出狂言,分明是吓破了胆的疯言呓语。
黄福州闻得此言,面色骤然煞白。
一股寒意自脊背窜上,他齿关发冷,心头陡然涌起对二哥的怨毒:莽夫误事!
半月前,黄福州领着几个弟兄入镇踩点,恰在馄饨摊前撞见狼吞虎咽的晚苏木。彼时少女形单影只,口中提及的宗门弟子始终未见踪影。
饶是如此,黄福州仍不敢贸然出手,只不动声色地拍了拍肩上那只驯熟的赤猴,令其暗中尾随。经一月窥探,终是确认晚苏木确系独行,赤猴亦将她惯常往返的路径摸得一清二楚。
连所谓青云宗也是假的。
而昨日驿站眼线来报,道是那丫头入了客栈。黄福州当即放出赤猴循着标记追踪,本欲探明路线后设伏永绝后患。岂料这畜生七拐八绕,竟引他们寻至一处荒僻村寨。
黄福州栓了马,面对小荒村村民诧异又热络的招呼,眼珠子滴溜一转,忽然苦着脸拱手作揖:"诸位可曾见过一位姑娘?此女于我有救命之恩,与小猴一路追随欲报恩情,怎料半道遇着豺狼..."
村民们听得入神,且这小猴晚丫头也是投喂过的,当即拉着黄福州去朝家细说分明,连晚苏木身上几处饰品都说得分毫不差。
黄福州闻言心头暗动,却不想这消息转眼就传到了二哥耳中。翌日天刚泛白,二哥便带着百余号人冲出寨子,扬言若找不着那丫头,定要叫小荒村寸草不生!
见她竟自伤躯体,又想起那柄泛着寒气的唐刀,他忽地脊背发凉。这妖女怕不是又要走什么邪路,练见不得人的阴毒功夫?
雨幕如注,黄福州再坐不住,一头扎进滂沱大雨中,转眼便没了踪影。
屋檐下躲雨的兄弟见了,一脸不解地问道:“三哥,何不稍避片刻雨势,再行离去?”
黄福州仓促应了声,眉宇间焦灼毕现:“事关重大,我得立刻见大哥!”话音未落,一声短促口哨唤来赤猴,人已疾步消失在雨幕中。
雨线如银针坠落,四面八方寒光乍现。人群再度合围,刀剑映着雨色,从各个角度朝晚苏木劈斩而来。这场景,竟与当年分毫不差。
连那些人狰狞的面容,都与记忆里如出一辙。
晚苏木五指死死扣住刀柄,骨节绷得青白。她掠过那一张张脸,这些面孔也曾鲜活生动,会为妻儿展颜,会为老母垂泪么。
可当她眼前浮现朝式一家支离破碎的尸身,耳畔回响起小荒村村民唤她早些回来瞧他们。那颗犹疑的心,终是淬成了铁。
"……对不起。"
她低哑的嗓音被雨声割碎,妖化的竖瞳里晃动着未落的泪光——像是刀刃上悬而未滴的血,又像夜风中将熄未熄的灯。
这一声道歉,不知是给过去的自己,还是给眼前这些将死的人。
刀柄在掌中震颤,不知是雨水的冰冷,还是她指尖压抑不住的战栗。
雨幕如织,少女于重重围困中倏然折腰跃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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