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着的男人终于出声:“妈,我晓得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给若春认错。”
“天啊,我才晓得我们家小冬过得是这样的日子,老天爷啊,你可怜可怜她吧。”
小孃牵着青纯的手,她们打算从大路找回去,哪知青纯听到这,就落下一个一个泥泞的胶底鞋印,一下一下,黄色的稀泥掉落,那白色的胶底也显露出来。
她指着那两人说:“骗人!骗人精!你们的鞋根本和我的不一样,你们没走山路!”
于是,那阴冷的天气里,何青纯和何若冬又顺着山路走了一大圈,两个人狼狈不堪,屁股和手掌上都沾着稀泥。
再回到家,已是晚霞落下。
家里边陷入了从未有过的凝重,谁也没睡,兵分两路,男的搜山,女的顺着大路找。
家里只有何青纯,她走了一天,脚上起了水泡,再也没了力气。找不到人意味着什么,她知道,她再也不能见到那一个人了。
于是她一边祈祷菩萨保佑,一边倒头大哭大闹。第一次,她觉得家里的房子是这么的空荡荡。
“滴呜滴呜”,不知是第几日,太阳高高挂在上空,何青纯跟着沙和尚他们才放学就一并往何湖跑,她跑得飞快,耳朵里全是风的声音。
“让让,让让。”她嘴里念着。
几个男人跳进何湖里,拿着绳子,他们像水里的鸭子一样,扑哧扑哧朝前滑动。何青纯顺着他们游去的方向看去,那里飘着一个什么物件,随着水波,荡来荡去。
唐僧和猪八戒都悄摸摸地看向唐和尚,说:“这没什么好看的,走,我们去河里抓鱼去!”
“你们去。”唐和尚呆呆愣愣的。
“去,小孩子别来这闹。”他们几个小鬼被大人推搡开,一路上,有接连而来的人,他们几个也被接连推回了家,“下午还要上课,你们别凑这热闹。”
“好吧,那下午放学我们一起去抓鱼?”孙悟空说话,“唐和尚,听见了没有?”
下午何青纯没有去学校,她听到阿婆的声音,她绕着涨水的河,偷偷绕上了何湖边。
姨妈变了样,肿胀不堪,又青又白,旁边铺着一床背带,里面的人不再是红的,她身边的小妹睡得很安稳。
家里来了神婆,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了什么,何青纯不知道,只是阿婆夜里不睡,总是看着窗外。
家里开始有纸扎,早早晚晚都有人来。青纯跪在旁边,看着棺材变成一个盒子,人头那么大小的一个盒子。
外婆嘴里终日重复着一样的话,小孃双手合十,沉默地在念经。
“那天怎么救下了暴雨,我这闺女儿性子烈,哪受得了这种委屈,她自己闷心里,偏偏这大水来得不是时候,啊!”阿婆一边说,一边急得拍腿,这些天她已经哭不出来了,“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让我怎么活啊!怎么就偏偏把她淹死了,我咋活啊……”
何青纯在其实还想说:“不是。”
但又有人会问:“你咋知道,你姨妈就是从湖里面被捞起来的,要不是上路滑,下暴雨,她又怎么会失足。”
何青纯说不清楚,但她知道不是。
那天,家里来了特别多的人,院子里好几张桌子,议论声铺天盖地。何青纯和爸爸妈妈坐在一处,他们之间生疏得不得了。
何若秋会摸她的头发,她说:“乱匆匆的,吃完饭我给你重新扎。”
出去几年,她的口音变得不那么纯正。
何青纯挖了一勺白米饭,她偏头小声道:“这是姨妈给我扎的辫子。”
妈妈又红了眼眶掉了泪,爸爸舀起一勺炒肉放在她碗里,他的口音更是别扭:“你还小,多吃些才能长大。”
何青纯点点头,那肉却是怎么嚼都要不下去,她发出干呕,越发恶心,站起身冲到了外面的排水沟旁边,狂吐不止。
从这天起,何青纯就不吃肉了。刚开始大家都不以为然,只以为是这段时间天天吃,情绪低落,早就吃腻了。
何青纯却总想起来,蜂窝煤藕白色的灰覆盖着一片热烫的红。她只知道家里第一次屠宰大型畜生,而那畜生血都冷透,肉都放进热锅里,它的眼睛还在死死地瞪着她。
晚上,院子里搭了台,唱着《恭喜发财》的那伙人又站在了高高的台面上。他们六个人没在挤在里面,只是时不时的就望向唐和尚。
唐和尚靠着柱子,闻着屋里头传出来的一股淡香,她跟着小声唱:“我祝大家笑口常开,用心把爱去灌溉。”
姨妈香香的,不像别家会发脓流血,她边唱边想。
那天,太阳直直打下来,家里小辈不让去坟地,她久违地回到学校,写着写着作业就忍不住想,姨妈是香香的;画着画着又忍不住想,高高的姨妈怎么能装进小小的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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