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半夜被吵醒,何青纯看到堂屋里头亮着灯,姨妈抱起那团人,摇着身子,嘴里念着:“不哭不哭,我滴乖乖不哭……”
阿婆的睡眠很好,小孃说她是从前被他们这群闹腾的折磨惯了。何青纯揉揉眼睛,又睡了过去,迷糊间,她听到了姨妈的声音,也听到了小姨的声音。
舅舅消失了五天,回来身边就带着一个女人。长得清秀端正,家里还在镇上有砖房,可偏偏是个听不到的。
“儿啊,你是缺胳膊了还是少腿了,这听不见咋成?你是打算真当哑巴吗?啊,你别闹了。”阿婆大喊,“造孽啊!造孽!”
“我赚了钱给她买耳蜗,她就能听见了。”舅舅牵着冉冉的手,“妈,她只是听不见,暂时听不见,她能看见,你能别这么张牙舞爪吗?”
“钱钱钱……你拿什么钱!那东西多少钱呐,行,行,妈认命,妈欠你的,妈给你凑行了吧!”阿婆一口气说完,脸红脖子粗,泪已蓄了满眼眶。
里间婴儿哭啼难止,外间声泪俱下。整个房子吵得不像话,摇摇晃晃,似乎就要坍塌。
何阳波才知道何若春回娘家了,来不及问,他掀开帘子,道:“大姐,你好好在家照顾身子,我送她回家,就回来,啥事儿我们给你做主。”
青纯只能坐在床头,姨妈不吃糖水鸡蛋,青纯便说:“姨妈,我也不爱吃这个糖水的,你想吃面条吗?我会煮!”
“姨妈,什么也不想吃。”姨妈的手轻轻晃着婴儿枕。
青纯要扒着被罩看里面的奶娃娃,好小一个。她小声问:“姨妈,小妹怎么总是睡觉。”
正说着,那爱睡觉的小迷糊就哭哭啼啼地睁开眼了,把自己涨得全身通红。
姨妈拍着她哄了许久才静下来,青纯看她揪着自己的手,紧紧不放,看看她的小指甲又碰碰她的小脑袋。
“估计也是个能闹腾的,和你小时候一样,”姨妈勾了一把青纯的脸,“我让她照着你这个模子长,丢秀标致。你是这辈的大姐,大姐免不得要多顾家,青纯啊,你好好长大,以后带小妹玩儿。”
青纯重重点头,可开心了,自己当大姐了,她露出不太完整的牙齿:“姨妈,我以后也给小妹纳鞋!”
“把你能的,姨妈等着。”姨妈笑得头巾都歪了,又被青纯拉上去,胡乱掖在头发里。
这段时间院里那棵梨花树开得繁茂,一捧一捧,干净透亮,青纯又问:“小妹什么时候能爬树,再过两月就能摘梨子了。”
“哎呦,爬树那难,得再过两年看看。”
奶娃娃躺着,居然又睡了过去,何青纯轻轻感叹,她转回身,姨妈用梳子给她梳头,从中间分出一条路子。
“几天没梳头了?打结得不像话。”青纯一边捂着发根,姨妈在后面用梳子慢慢动作着,终于,那头发梳开,“你扎不来,阿婆忙,你就让小孃给你扎,她会的比我还多,全是你们小孩子喜欢的。”
“姨妈,你扎得有些紧。”青纯眼皮皱起来,手伸到后面扶住自己的头皮。
“好了,姨妈给你放松些。”她编完这边编那边,“这麻花辫最扛事儿,你睡觉搭在两边,可以过个四五天,洗澡了再重新扎。”
熄了灯,摇晃了半宿的老房子也停歇下来,一家子进入沉眠。
风激烈地拍打在窗户上,那块斑驳的玻璃就像要被击碎。窗子不能严丝密缝,碰巧,何青纯就离那缝近,一股疾风顺着缝隙击打在她的脚背上,她睡不踏实。
她翻了个身,迷迷糊糊看到另外那张床上的人起来了,她揉揉眼睛,悄声问:“姨妈!你怎么起来啦。”
“你小妹又要醒,我得提前喂她奶,你快睡。”
“我给你开灯。”青纯半坐起来。
黑暗里,两双眼睛炯炯对视,姨妈也轻声回:“不用,我去外边喂,你睡你的。”
青纯想起来,那天她醒来,外面亮着灯,姨妈在和小孃说小话。她点点头,笑着躺下了,姨妈走过来,风小了很多,那帘子也不再飘动。
“青纯啊。”
“嗯?”
“好好念书。”
“嗯!”
片刻后青纯就闭上眼睛,忽然,褐色的木门发出“嘎吱”的声音。
何青纯再次弹坐起来,薄窗帘两端各压着一只鞋。鞋一拿走,它又轻快地飞舞了起来。
她揉揉眼睛,对着冰凉的玻璃哈上几口热气,再擦干净,外面夜色太浓,梨花被风卷起卷落,像是三月飞雪。
黑白之间,看不到任何影子,小妹手上的银手镯有个铃铛,轻轻晃动,一响一响;她听着布鞋与沙子摩擦的声音,一步一步,越来越远。
青纯又看了一眼门缝,堂屋里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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