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距离那些人推开咨询室的门，已经过去了三十分钟。
1，2，3……
倪舟闭上了眼睛。其实不用数都能知道。
突然出现在这里的，一共是五具尸体——正是倪舟一路跟踪过来的那五个人。此刻他们僵硬的脸夸张地狰狞着，显然断气前目睹了极为可怕的事情。
这五个人里有男有女，体型和年龄也大相径庭。共同点在于身上统一的制服，以及从脖子上垂吊下来的工作牌：
「探门者公会」
这些工牌和昨天在尸体身上看到的那张一模一样。
耳机里再次传出指令：
“关门。”
倪舟缓缓睁眼。他站起来，微笑着向咨询师告别，而后走到门边。
伴随着咔哒一声，之前虚掩的房门彻底闭合。
房间里空气仿佛在那瞬间凝固，倪舟扭头紧盯着咨询师方向。对方像关门前一样稳坐在位置上，新生的飞蛾停驻在他的手背，得到对方亲昵的爱抚。
倪舟依旧看不清咨询师的面容，但能感觉出他对这个房间里的一切颇为满意。
“嗯？”
似乎察觉到有人在门口的停留，咨询师拨开尸体，疑惑看了过来。此时倪舟才看清对方的眼睛：数千个瞳孔细细密密占满眼白，向外辐射金属质感的光。
这是只属于昆虫的复眼。
倪舟猛地推开门。
密闭的空间环境解除。房间里的一切在开门后恢复到原来的平静模样。咨询师表情迷茫眨了眨自己深棕色眼睛，像是在询问倪舟为什么停在门前。
“您说的对，我确实很需要医生。”
但绝对不是心理上的。
强忍住内心的恶心，倪舟像咨询师道别后逃似的离开了房间。他一个拐弯猛地冲进厕所，在洗手台旁无可抑制地干呕起来。
略带戏谑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总之，情况大致就是这样啦。”
倪舟来看心理咨询师，并不是真觉得自己有必要花钱来解决自己心理上的问题。事实上，没钱是倪舟大部分心理压力的来源。
而他今天会出现在这里的理由只有一个。
倪舟点开备忘录，单手打字：你要求我来这里，到底是想告诉我什么？
等待回复的过程中，他顺便打开水龙头。水流声在耳边无限放大，倪舟眨了眨眼，试图驱赶此刻的不真实感。
事情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
其实整件怪事并非毫无预兆。
它开始于一个普通的周五，倪舟离开医院回家，病历单烫的他心脏反酸。此时脖颈处突然传来一阵难以忽略的刺痛，他扭着头向后看去，却什么也没发现。
彼时的倪舟尚且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身体的小毛病和冰箱底下的蟑螂一样，是某种无从循迹并且难以根除的顽疾。你最终得接受自己不得不与它们共处一居的事实，并且不再对它们的存在紧张兮兮。
然后那具尸体就出现了。
「看见尸体的那天，有人从背后捂住了我的眼睛。」
“不要让Ta们发现。”
眼周冰冷的压迫感在这句话说完之后消失，倪舟看向背后，视线里只有坚硬的青石墙壁。他回正身位，重新将目光投向自己刚刚正观察的位置。
尸体不见了。
在倪舟二十几年的生命中，他见过很多只蟑螂，但没见过一个死人。
周围零零散散路过几个人，毫无反应地继续走他们应走的路。直觉告诉倪舟自己习以为常的现实世界或许在哪出了点问题，并且他最好能把这些搞清楚。
遗憾的是这次的停留反而给真相更添了些模糊的诡异色彩，倪舟浑浑噩噩走回了家，脱外套时发现自己背后被谁恶作剧般贴上了一张卡通金毛贴纸。与此同时，有什么东西从口袋里掉了出来。
那是几张未被使用过的贴纸。
倪舟鬼使神差地将它们捡起。
大学时买来考试用的收音机一直没扔，倪舟从柜子里翻出来，贴上贴纸。
开机键按不开。倪舟起身去找新电池，没等他走多久，收音机灰白屏幕上的数字跳动起来，最终停留在一串无意义的乱码上。
“Testiing~”
倪舟停了下来。
“你听得见吗？”
熟悉的声音从收音机里传来，音质因为设备的老旧而略微有些失真。
“听得见。”倪舟转身回去，捏了捏眉心，疲惫地开口：“怎么回事？”
想问的东西实在太多了。路上的尸体是什么，那句没头没尾的警告又是什么……以及最关键的，
“Ta们，是指什么？”
那头传来一声轻笑，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报出一串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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